次日，府城里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趙靈珊坐在周宅亭子里看雨。
“二師兄，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她托著腮幫問道，“我們下山不是為師父尋月仙花嗎？怎么停住了？你不是說那月仙花長在黃河以東嗎？”
原來她是擔心誤了師父的事。
陸羽拄著手杖，坐在對面的石椅上，笑道：“小師妹，這月仙花的位置只是書籍記載的，是真是假還難說。”
“這府城是附近最繁華的地方，底蘊深厚，歷史悠久。所以我們需要在這里打探，有沒有人見過月仙花。”
“尤其是那些藥鋪、醫師、世家，他們知道的消息比我們多。”
他自然不會說月仙花只是他編造的，里面半真半假。真的是黃河以東確實有月仙花的傳說，假在沒人見過。
至于月仙花能增長壽元的功效，也是他瞎編的。要想救師父，指望月仙花是不現實的。所以他其實是在打探，有沒有其他靈植、藥材能增長人的壽元。
當然，還有另外一條路。
就是找到有助突破金丹境的靈藥，讓師父打破當前的瓶頸、晉級。
“所以你在等一個消息？”
趙靈珊恍然大悟道。
“不錯，我已經托人去打聽了。今天事了之后，我也會走訪幾處藥鋪、世家，看看能不能交換到有用消息。”
陸羽頷首道。
趙靈珊興奮道：“那我們趕緊走吧！正好去街上逛逛，我都快悶死了！”
她這些天憋著一直沒出手，來府城的路上竟然連強盜都沒遇見。這極大挫傷了她的積極性，恨不得大戰一場。
“別急，今天有的是你出手的機會。”陸羽笑道，“等等周姑娘。”
話音未落，趙靈珊就瞧見周婉玉穿著一身白裙，撐著油紙傘，身姿綽約，宛如仙子一樣從雨幕里緩行而來。
“海棠未語，梨花先雪。”
一向討厭讀書的她，腦海里莫名想到這句話，生出艷羨和欣賞。
她向周婉玉招手道：“我們在這里！婉玉，你可真美啊！我要是男人，也一定和二師兄一樣天天盯著你看！”
陸羽：“？”
他是瞎子好不好啊！盡造謠！
周婉玉走進亭子，掩嘴而笑：“陸道長，靈珊，申時快到了。爹爹命我直接帶你們過去，在羽繡鋪匯合。”
陸羽站起身，小師妹連忙跑過來扶他。他笑道：“有勞姑娘帶路。”
他雖然看不見，但也能從趙靈珊的連番吃味、贊嘆里明白，這位周婉玉姑娘應該長得極美，可惜……看不見。
他目光掃向對方站立的地方，只能看到一團青白色的云氣，那是她的氣。那云氣流淌，偶爾織成云裳、紗幔。
“她是一個特別的人。”
陸羽判斷道。
三人離開周家祖宅，往曲水街走去。兩邊距離不遠，大概二十分鐘的路程。趙靈珊給陸羽撐著傘，四處張望。
“咦，好大的宅子！這是哪里？”
她突然望向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院，那門口有兩座貔貅石像鎮宅，寬闊的紅漆大門緊閉，上面威嚴寫著兩個字。
【韓府】。
周婉玉瞧一眼，小聲道：“這是府城最大的韓家宅院，他們把持青水幫、錢莊和賭場等產業，富極濟南府。”
“他們黑白兩道都沾，就連知府陳家也要賣他們三分面子。”
她似乎不愿意在這里多待，領著兩人打算離開。但是那朱漆大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有仆役匆匆走出。
他手里扛著一面檀木板，往貔貅石像前面一靠，將檀木板立起來。
趙靈珊好奇地張望，只見木板上有字，她下意識念道：“韓府老爺重病，現出黃金千兩，求神醫上門診治。”
后面還有一些癥狀說明。
陸羽心里一動，韓府重金求醫，豈不是有了更多接觸神醫的機會？他暗想，回頭讓羅文素重點關注下韓家。
“哈哈哈！吾要飯三十年，空有一身本領卻無處施展。韓府求醫，合該到我顯圣的時候！”街邊有人笑道。
趙靈珊和周婉玉瞧過去，只見一名乞丐將手里的碗、筷一丟，撣撣身上的灰塵，自信滿滿地走到求醫牌前。
“吾乃神醫，帶吾進去！”
仆役詫異了一下，這么巧？他才放下牌子就來了位神醫？只是這長得磕磣模樣，一點也不像治病救人的啊。
“先生請！”
他不敢怠慢，引人進去。
陸羽等人面面相覷，在門口等了片刻也沒見人出來，于是搖搖頭，只當做一件趣事。他們繼續沿街行走。
路上的行人多起來，有不少持刀帶劍，一看就是練家子。陸羽聽到有人在講：“快去，朝天樓那有熱鬧看！”
他的眼眸變得冷峻起來。
“駕！”
一匹駿馬揮鞭、疾馳而過，險些撞翻陸羽三人。那人回頭瞧一眼罵道：“哪來的小娘子，沒長眼睛嗎？”
“你！！”
趙靈珊拔劍就想去砍，卻被陸羽拉住。他扶住周婉玉問道：“你沒事吧？”那油紙傘已經被掀飛在雨地里。
周婉玉搖搖頭：“沒事。”
她撿起傘，瞧向遠去的駿馬，擔憂道：“那馬的側面繡了‘司空’兩字，不知道是哪里的強人，今天不會出事吧？”
她意識到開業沒那么簡單了。
陸羽笑道：“該來的總會來。想要潑天富貴，就得承受潑天風險。”
趙靈珊若有所悟地按住了劍，臉上露出一副振奮神色：“快走！”
三人加快速度，行進雨里。
……
曲水街，朝天樓。
原本寬闊的街道被圍得水泄不通，街道上方被周勤找人拉了隔擋，宛如一座天橋。雨水本就小，落不進來。
酒樓二到六樓都是滿座，窗戶被推開，從上往下可以看見全景。
“各位，今天是我羽繡鋪開業的日子，承蒙賞光，我誠惶誠恐……”
陸羽三人擠進人群，就看見周勤在門口張羅，向各位來客行禮。
他見到陸羽，露出喜色。
“諸位，今天周某有幸請到了蓮花山靈樞觀的陸羽道長題名開光。”周勤向四周拱手道，“有請諸位觀禮！”
兩旁小廝扯開紅布，露出門上的牌匾。那匾上空置，留待題字。
陸羽幽暗的目光環顧四周，在趙靈珊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向牌匾。
但是，就在這時，人群里響起一聲暴喝，伴隨著一只鞋扔來！
“踏馬的！周掌柜，你來府城開繡鋪，問過我岳老三了嗎？誰不知道這府城的繡鋪有七成都是我岳家掌管！”
一位禿頂壯漢領著人沖出。
陸羽手杖一挑，那鞋原路返回，“啪”地撞在岳老三的臉上，抽得響亮。
“你說你叫什么？”
他在周勤驚慌的目光里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