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聽說是沈云從楊主任那兒爭取來的？就30個名額，先到先得。”

“開什么玩笑，他跟楊主任的關系那么差，這樣的好名聲給誰也不會給他啊。今天是楊主任的生日好么，圖個吉利，要不然怎么會好心給我們加餐，名額也不是30個，是截止到晚自習開課。”

“這三八婦女節(jié)和楊主任的生日撞車了呀。”

“你管它撞不撞車，去晚了就排不上號了。”

“能讓大馬猴掏錢，哪怕只是一個雞蛋，也值了。”

“這點錢，對他來講……九牛一毛了。”

“那這便宜你占還是不占。”

“占，為什么不占，不占是傻缺，天天把我們訓成狗，再有三個月就畢業(yè)了，這精神損失費當然能補回一點是一點。”

“……”

楊再興回想著一路走來偷聽到的議論，肝兒都快爆了。

他什么時候答應請學生們吃雞蛋了？

三八節(jié)是婦女節(jié)，怎么就成了他的生日了？

沈云，又是沈云！這個小王八犢子把他當成什么了？爆金幣的BOSS嗎？上個星期剛刷完，這個星期又來？還TM都是周一。

當他冷著臉走到校門口，往煎餅攤的位置一看，那一長串隊伍排的。

要占他便宜的人是有多少啊？

自己人緣這么差的嗎？

難道他們不知道遇到問題，班主任和年級主任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屬于職業(yè)潛規(guī)則么？

“都排好，排整齊一點，不要插隊。”

“我再說一遍，今天三八節(jié)，楊主任請客，加雞蛋不要錢，加火腿五毛。”

“高一的行不行？高一高二的都沒關系。”

“男生行不行？咱不搞性別歧視那一套，去后面排隊。”

“錢交到我這里就行了，活動截止到上課鈴響或者面糊用盡，所以都利索點，別耽誤大家時間，今天能從楊主任身上爆多少金幣，就看大家多熱情了。”

“……”

那小子身邊居然還有維持秩序的導購。

楊再興看得腦瓜子嗡嗡的。

豈止是他，程雨見到現(xiàn)在還有一種剛剛睡醒，天旋地轉的感覺。

還能這樣嗎？

看到沈云收第五份錢的時候，她算了一筆賬，玫姐賣煎餅果子給他，一個一塊一，加雞蛋就是一塊三，加火腿一塊八，他轉手給同學，兩個雞蛋收一塊五，要火腿的收兩塊，一個煎餅果子凈賺兩毛。

這就是書上說的奸商吧。

她一臉悲憫看著機械地重復攤煎餅程序的老板娘。

玫姐好可憐。

其實她的玫姐還好，就算心里有種被算計的感覺，也沒太多情緒，畢竟做一個煎餅賺四毛的利潤沒變。

真正不爽的是周圍的小攤販，尤其是賣蛋炒飯的男子，早晨學生時間緊，賣不過煎餅果子，肉夾饃這種小吃，中午學生時間多，能回家的都回家了，就晚上能多賣一點，現(xiàn)如今那小子這么一搞，至少從他兜里拿走三成利潤。

可是又能怎么樣呢？打價格戰(zhàn)？不說打價格戰(zhàn)會帶來怎樣的惡果，想想高三年級主任，為什么不到他們的攤位上搞補貼，卻選擇蘇潔玫的煎餅攤？如果因為今天的事得罪學校領導層，那就得不償失了。

“沈云！”

隨著一聲質問，一個人冷臉而至。

“是楊主任。”

“楊主任來了。”

學生們議論紛紛。

幾個不認識他的攤位主這才知道來人身份。

“呵，楊主任，你是來視察我的工作進度嗎？”沈云把收錢的事交給劉二彪，從人群里走出來。

“沈云，我警告你，別把我逼急了。”

沈云面帶笑容走到他的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不爽是嗎？不爽你可以告訴大家，根本沒有三八節(jié)煎餅補貼的事，這份錢你不出，我來，怎么樣？”

楊再興看看煎餅攤前的隊伍，再看看那一張張疑惑的臉，眼瞼下面的肌肉不斷地抖動。

這小子說得很輕巧，好像是一樁你情我愿的小事，但是現(xiàn)在排隊的學生都以為他在做慈善，以他年級主任的身份，好意思說根本沒有補貼的事？

就算老板娘全力攤煎餅，到上課時間又能做幾個？一個補貼五毛錢，三四十塊錢到頭了，以他每月三千大幾百的工資，這點錢都不舍得？到頭來還不如一個學生大方？

“你贏了。”

他想了又想，最后選擇妥協(xié)，這王八犢子陽謀玩得可真溜。

“我贏了，那你輸了嗎？你沒輸，花三十塊錢買個好口碑，這買賣不值嗎？”

楊再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值個球。

他一個大男人，跟婦女同志一起過節(jié)？

“說實在話，楊主任，這事兒你不該怨我，我真沒想算計你。”

他說不怨他。

楊再興沒好氣地道：“不怨你，怨我？”

“沒錯，怨你自己，準確地講，是怨告訴你這件事的人，如果他不說，你也就不會來學校門口查看？你不來，這錢就得我自己補齊，你白撈一個好名聲。”

楊再興仔細一琢磨還真是這個理兒，如果魏青松不說沈云又在拿他做文章，他會腦子一熱來這兒嗎？到場后又不澄清，便證明他認可沈云的作為。

“你現(xiàn)在也可以自己補齊。”

沈云像看傻缺一樣看著他：“你是不是傻，送上門的竹杠，哪有不敲的道理？”

“張素心怎么會教出你這樣的兒子。”

“拿來。”

沈云懶得糾纏，把手伸到他的面前：“同學們都看著呢，別磨嘰。”

“多少？”

“四十。”

“一個煎餅補貼五毛錢，課間休息不到倆小時，她撐死也就做七十個，你跟我要四十塊？”

“多退少補。”

“為什么不是事后找我報銷？”

“事后報銷就是做了100個。”

“你耍我？”

“你公費旅游不多開幾張發(fā)票啊？”

“艸！”

楊再興終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趕緊的，再磨蹭一會兒晚自習值勤的老師來了，看到你因為幾十塊錢跟我拉拉扯扯，你更下不來臺。”

“算你狠。”

楊再興揉了揉心口窩，順了順氣，拉開皮夾克的拉鏈，從里面的口袋取出一個錢包，數(shù)出四十塊錢拍到他的掌心。

“要說大氣，還得是楊主任。”

沈云五指一合，大聲說了一句。

楊再興用手指點了他幾下，面無表情地走了。

……

半個小時后。

當當當……

預備鈴響起。

程雨見把衛(wèi)衣的領子拉到下巴上面一點，又把手縮進袖子里，沖蘇潔玫揮揮手臂：“玫姐，我去上課了。”

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的老板娘點點頭：“走吧。”

前邊不遠處沈云正跟炒餅攤老板說話，一個人吃了將近三份炒餅的董壯壯同學見她走來打了個大蒜味兒的嗝。

“云嫂。”

她趕忙收回視線，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低下頭快跑，兜帽的松緊線在前面甩，馬尾辮在后面晃，路燈下像只逃難的小鹿。

沈云聽到身后的聲音，望程雨見的背影看了兩眼，一腳踢在董壯壯坐的凳子上：“走了，別吃了，也不怕?lián)嗡馈！?

“我喊你們了，可你們不吃啊，我爸說浪費可恥，我媽還活著的時候告訴我不能吃涼掉的飯，對身體不好，所以……”

“所以你就干了三份炒餅下去？”周平把最后一份炒餅塞進劉二彪懷里，掏出那半個加蛋加火腿腸的煎餅咬了一口：“幸虧我留了一手。”

董壯壯想了想，把剩下的三分之一遞過去：“沈云，你吃吧，我吃飽了。”

“我不餓，你帶回家做宵夜吧。”

“哎。”

這貨想都沒想一口應下。

“沈云，賺了多少？”

劉二彪把飯盒往腋窩一夾，比起吃飯，他更在意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