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成就先天，樓城主還真是不擇手段。”陸遠感慨道。

樓約卻搖了搖頭。

面色整肅，誠聲道：“道種萌芽，此乃三階位格。先天是三階，三階卻不是先天。”

“再則，樓某也非是為了成就三階而不擇手段。”

王鵬再次面目猙獰逼視過來：“非是為了成就三階，難道是以殺人為娛么！”

“自然是為了天下蒼生。”樓約正色看來，“所以才是必要的犧牲，王小友。”

眾人神情怪異，面面相覷。

倒是商會那位明勁頻頻點頭：“我是信樓城主的，鄙人懾服于樓城主高明大義，自愿為您座下牛馬！”

此刻實力十不存一且不說。

就僅是剛才樓約祭出那一枚道種，就讓他難以升起反抗的念頭。

此事識時務者為俊杰，無論樓約說什么，自然是先應和再說。

樓約也未曾理會他。

只是神色惘然地嘆了一口氣，看著王鵬道：“你是底層出身，難道不知道當今天下黎庶有多苦么？”

他環顧四周。

“若非苛捐雜稅過甚，百姓寧愿棄田而去，躲入山林，我樓某憑什么聚嘯千人？”

“若非爾等世家團伙為了一己私欲，視百姓如無物，又豈會我一出面，便被百姓視為救命稻草，甘心供奉？”

“若非這天下崩壞，到了改朝換代之際，京城那位先天鎮壓局勢，使得各地龍氣不得翻身，我又何必非成這三階不可？”

“正是因為當今天下民不聊生，哀鴻遍野，樓某人才要挺身而出，當仁不讓！”

“不行非常事，如何救得天下人？”

眾人只道他在狡辯，敷衍應聲。

反而是王鵬，幾乎瞬間就聽出來此人是由心而發，一番話語，近乎述道。

他神情不由更加陰森：“關我屁事，我必殺你！”

姜家那位僅存的幾位族老也同樣面色憤恨看著樓約：“樓城主今日滅我姜家，心服口服，但若是把屎盆子扣在我們頭上，未免欺人太甚了。”

“難道樓城主不是為了一己私欲？若是您真有這般覺悟，怎么早未見你整治黑山城，還百姓安居樂業？難道本地父母官還是別人不成？”

樓約對王鵬客氣，對姜家這幾人可沒什么好臉色。

冷哼一聲。

姜家幾人族老舌頭陡然像活過來一般，扭曲生長，竟然自行爬出了口中。

幾人面色漲紅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伸手去抓，卻被一道分叉的舌頭纏住雙手。

而后在脖子上蔓延生長，死死纏住。

越纏越緊，逐漸沒了聲息。

幾人竟然被自己舌頭活活勒死！

場上眾人見到這一幕，齊齊一個激靈，噤若寒蟬。

樓約斜睨了幾人尸體一眼，卻還是朗聲道：“無知！我奉勸諸位有了地位之后多讀點書。”

“秩序是圍繞暴力建立的。你以為我憑什么做這個城主？背靠的難道不是大陳王朝？天下因它而崩壞，那我替它收拾局面有何用？做個裱糊匠等著被一齊掃進垃圾堆？”

“我既然要解生民之倒懸，就要建立自己的秩序！自然要有媲美先天的暴力！”

“否則，無我而死之人，豈不比因我而死之人多出百倍千倍？”

商會那位明勁聽罷立馬點頭哈腰。

“樓城主果真心懷天下！小的愿以您馬首是瞻！”

樓約又轉頭看向王鵬。

面色慈悲：“王小友，樓某所作所為，便是為了讓無數的王家村，不再受苦受難，沉淪苦海，皆是為了大義啊！”

“屆時，我地上佛國一成，便會從那位手中召回王家村上千生魂，往生極樂。”

王鵬終于面色大變：“還能召回獻祭的生魂！？”

樓約點了點頭：“自然，道種萌芽不成，便結成道果，道果不成便開道上三花，這是此界武道所沒有的上限。為了大道做出犧牲之人，成道后當盡數往生極樂。”

“王小友，莫要再抗拒，你我目的一致，速速與我融為一體！”

樓約眼中金色一閃而過。

眉目之間突然變得大慈大悲，普渡眾生。

他雙手合十，口誦菩提。

爾后略略探出手掌，掌上氤氳道果虛幻，起伏不定，迎接王鵬。

王鵬神情掙扎，變幻不停。

就要伸出手去。

樓約眼神中不由泛起一絲喜色。

突然。

陸遠驟然出手。

一把抓住樓約的手掌。

插了進來，將兩人隔開。

“樓城主好一番冠冕堂皇之言，差點說動我這鄉野鄙夫。”

樓約面色一沉，抽回手掌：“陸小友有何指教。”

陸遠不舍望著樓約抽回去的手掌，深吸一口氣，答道：“指教倒是沒有。”

“樓城主的論調倒是沒聽出什么毛病。”

樓約面無表情：“是么？那陸小友何不好好勸勸你這師弟。”

若非是眼見有機會度化王鵬，不欲再刺激他，樓約此刻已然動手將陸遠斬殺。

陸遠搖了搖頭：“說辭沒什么毛病，但你錯了一處。”

樓約一怔。

此話并非他巧言誆騙。

他自幼崇佛修心，爾后周游天下，讀書明智。

乃是真真正正將百姓放在心上。

此番作為也是言行一致，要解生民倒懸，建立一座他理想中的地上佛國。

此時聞得陸遠言錯，雖不甚在意，卻還是下意識投過去探尋的眼神。

陸遠也不與他廢話：“鄙人不善辯論，但樓城主為這彌天大罪自辯，陸某自是發現一大錯。”

“那就是無能！”

“樓城主天下大宗出身，心智天賦皆是一等一。”

“竟然不能勇猛精進，自行成就先天！”

“來此犧牲百姓，為走歪門邪道！”

“如此廢物之人，焉敢擅言天下？”

“廢物之人，當然只能做到這個程度。”

“就是可憐了無辜百姓，盡數為你的無能而葬送！”

“陸某勸你一句，既然如此無能，便不要把安定天下的重任扛在肩上，止增笑爾。”

樓約瞬間氣急敗壞。

他自詡心志遠大，殺生只為護生，哪怕被眾人誤解也能唾面自干，動心忍性。

但陸遠一話，可謂瞬間破去了他的心防！

“找死！”

這一怒，整個姜府都陡然晃動起來。

陸遠大笑三聲：“竟聽不得忠言逆耳！”

“樓城主，陸某認同你的理念，唾棄你的行為。且看我打殺你的肉體，繼承你的遺志。”

眼見此人終于心神晃動，露出破綻，哪里不知時機到來！

他與王鵬對視一眼，雙雙爆喝一聲：“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