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兼程，阿洛終于到達了雁池城。

他站在雁池城外，望著晴空之下的雁池城；這座曾經熟悉的城，現在卻有一種陌生的感覺，那是一種沒有溫度冰冷的疏離感。為什么有這種感覺，阿洛自己說不清楚。他很急，沒有時間去追究和思考為什么。他的心里只有古麗的音容，即將重逢的幸福在他身體里擴散，最終充滿了他整個身體，接著從毛孔不停地散發，將他籠罩。

阿洛穿過城中心街市，來到城東的民坊，連忙往家的方向走。當他來到曾經的家所在地時，現在那里只是一片荒廢的菜園。

“難道記錯了？自己家在哪里也不知道？”阿洛心里嘀咕著。

他又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家。他暗自抱怨自己太粗心，連家都找不到。于是，他牽著駱駝慢走，在城東民坊每個房屋都仔細查看和不停地向人打聽；可是仍舊沒有妻子和岳父岳母的任何消息，所有的人都說沒有見過他們。阿洛心里開始焦急，莫名的恐懼在心中彌散。

一直找到入夜，依然沒有任何有關妻子的消息；他只好先到客棧暫過一夜。

帶著各種疑問，阿洛想著白天的事，他突然感覺自己境遇和空兄在龜盤的情況是何其相似。他腦海中反復對比去年出發時和今日城里的異同之處。

帶著一重又一重的疑問阿洛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

——————

次日，當阿洛醒來時，已是日上高竿。他草草洗漱后，便拿著青瞳锏匆匆離開客棧。

路過食肆，阿洛在里面簡單吃點飯菜以填飽肚子。他來到東城門，從東城門往西走，走了百步后向右拐，直走三十余步。一塊黑色巖石在他的左邊，黑色巖石有三人高，表面有火燒痕跡。阿洛看見黑色巖石，心里一陣欣喜，因為找到了之前的痕跡。

接著，他向西走，走了七八十步，他來到昨日看到的荒廢菜園旁。阿洛呆呆地望著菜園中長滿雜草的壟溝和裸露的泥土，心里開始變得空白，腦海中也變得空白，手腳感覺沒有力氣，感到無比的疲累；他硬撐著走到樹下，靠著樹緩緩地坐下。

阿洛擔心的事已經發生了，在雁池再也找不到古麗。

在樹下，阿洛整整坐了一天。路過的行人時不時過來看看他，確認是個活人后便走開了。幾條生活在旁邊的家犬本來打算過來在樹下撒泡尿做自己勢力范圍標記，看著阿洛癱坐在那里，疑惑地繞著他走了幾圈，然后叫了幾聲沮喪地走了；就像原本準備建房的人，本來已經看好地塊，準備開始建時，原本的地塊突然出現偌大的堅石，只好搖著頭罵罵咧咧地再去別處找地。

夕陽收起最后一抹金黃，夜色逐漸淹沒大地。

阿洛還在那里坐著。

——————

夜幕中，一個老人提著一盞燈緩緩地走到阿洛身旁。老人倚著拐杖，緩緩蹲下，提著燈照亮阿洛。

阿洛閉著眼睛，似睡非睡。

“小哥兒，你醒醒！”老人對阿洛道。

阿洛沒有反應。

老人將拐杖放在地上，用手拍一拍阿洛的手臂。阿洛意識到有人在拍他，他緩緩睜開眼，心逐漸從迷霧中走出；他眨眨眼，看清面前的老人。

“小哥兒，你醒了。我還擔心你中邪了。”老人道。

“多謝老丈關心！”阿洛向老人道謝。

“你應該還沒有吃過晚飯吧？我那邊還有一些紅薯，小哥兒，隨我一起過去坐坐，吃點東西填填肚子。”老人邀請阿洛到家里去。

阿洛此刻正饑腸轆轆，于是連忙接受并感謝老人的邀請。阿洛爬起來，然后扶起老人，隨著老人一同緩慢地往回走。

——————

老人家就在空地旁第一間。

老人的老伴正在微弱的火旁坐著，見兩人進門，連忙起身迎接。

“老伴兒，把烤熟的紅薯給小哥填填肚子?！崩先苏泻衾习榈?。

老婦人扶著老人坐下后，用火鉗將火旁的烤好紅薯夾起放在陶碗內，接著端著紅薯給阿洛道：“小哥兒，一些粗食，請勿嫌棄?！?

阿洛連忙向老婦人道：“晚輩萬分感激，此時晚輩正餓得發慌?！?

老婦人走到門口，將門合攏，吹滅燈籠，舉起燈籠掛在門后的墻壁上；然后走到丈夫身旁坐下。

待阿洛吃完后，老人問阿洛為什么會坐在那棵樹下。阿洛將尋找妻子和岳父岳母的事與老人仔細講述一遍。

老人聽后，心中大感驚奇，并對阿洛說：“老漢今年六十九歲，一直在此處生活。沒有聽說過有女孩叫古麗的。”

阿洛一聽，心里咯噔一下，問道：“您一直在這里生活，去年夏季在不在這里？”

老人點點頭，道：“老漢近五年都沒有出過遠門，一直都是在雁池。要是去年的事，我和老伴都會記得清楚。那塊地，本是我家的菜園，現在還未開種，待天氣暖和，撒點菜籽，便可收一茬又一茬的菜了。”

“那塊地一直是菜地？”阿洛問道。

“是菜地，從我懂事起就一直是菜地?！崩先耸执_定地說。

阿洛心里更難受，心里的空洞變得更大了；他陷入一陣沉思。

“有可能，你記錯地方了，你的家也許在別處?！崩先藢捨康?。

“但愿我記錯了！”阿洛苦笑道。

“世間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有時候虛幻的與真實的，還真不容易分清?！崩先丝粗⑷醯幕鸸獾?，“爐內的火，看起來有光有熱，若用火鉗夾卻又虛無一物。到底是虛還是實，很難捉摸?！?

“老丈說的甚是在理。”阿洛贊同道。

“小哥兒，你不要盡聽我家老頭兒的話?！崩蠇D人笑道，“他年輕時就能說會道，說起古怪的道理能說半天不住嘴?！?

老人聽后，看著阿洛尷尬地笑一笑。

阿洛忙道：“老丈剛才的話，給了我很多啟示；年青人迷茫的時候，有長者指引，實是人生幸事?！?

接著，阿洛向老人詢問雁池城詳細情況。

——————

阿洛在雁池城內漫無目的游游蕩蕩走了幾天后，他向老人道別，離開雁池城。

“也許在馬城會遇見古麗?！卑⒙逑胫?，“到與古麗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或許也可能遇見她。他們在漠鎮也有可能?！?

他暗自不停地鼓勵自己，如果不這樣做，說不定他連邁開步子的力氣都沒有。

阿洛心里空蕩蕩地一路走著尋覓著，到以前兩人曾經一起走過的地方，但凡有人從身旁走過，他都仔細看看來人是否是自己尋覓之人。

從馬城到漠鎮，阿洛一路尋下來，心越來越涼，身體越來越重。

——————

他感到疲累至極，渾身綿軟。

陽光透過窗照入房內，天氣甚好。

阿洛掙扎著爬起來，打開門閂，站在門口用盡力氣喊一聲：“小二！”

小二跑來后，將阿洛扶上床，請來醫師。

“貴體僅小恙，是由長年勞累所致，只需喝點藥調養一番即可痊愈。往后兩三個月注意不要過于勞累適度休養，便不會落下病根?！贬t師對阿洛道。阿洛請求醫師在醫館幫忙熬藥，又請小二代勞取藥。阿洛養病期間，雇請小二幫忙跑腿及打聽古麗的消息。

在靜養中，阿洛的病情逐漸好轉，心里的缺口卻不是一時能夠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