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7年,治平四年,小王46歲。
46歲,年紀也不小了,但為了行文方便,我們還是姑稱王安石為小王吧。
有了趙頊的干預,小王的人生開始開掛,晉升進入快車道。
3月,知江寧府,差不多四品,主要也是解決其職級問題,為接下來進入中央主持變法鋪路(《宋史》:“癸卯,王安石出知江寧府”)。
9月,進入中央,提任翰林學士兼侍講,正三品。(《宋史》:“數月,召為翰林學士兼侍講”)。
翰林學士還只是個虛職,侍講就厲害了,相當于“國師”,可以天天跟主要領導灌輸自己的思想理念。
1068年,熙寧元年,47歲的小王正式進入朝會,參與國家大事的處理(《宋史》:“熙寧元年四月,始造朝”)。
1069年,熙寧二年,47歲的小王拜參知政事,歷史上著名的“王安石變法”(又稱“熙寧變法”)拉開大幕(《宋史》:“二年二月,拜參知政事”)。
這一變法,將對北宋的政壇產生顛覆性的影響,也將改變北宋的百年命運。
為了順利推進改革,朝堂中一些頑固的老頭子分別被清除出中央核心決策圈,派往地方任職。
59歲的老頭子韓琦擼去宰相職務,以司徒、鎮安武勝軍節度使的身份任相州(現河南安陽)知州,相當于回河南老家養老了(《宋史》:“辛丑,韓琦罷為司徒、鎮安武勝軍節度使、判相州”)。
57歲的王拱辰被罷免宣徽北院使,改任應天府(現河南商丘)知州(《宋史》:“宣徽北院使王拱辰罷判應天府”)。
55歲的呂誨被罷免右諫議大夫、御史中丞,改任鄧州(現河南南陽)知州(《宋史》:“六月丁巳,右諫議大夫、御史中丞呂誨以論王安石,罷知鄧州”)。
65歲的富弼擼去宰相職務,以武寧軍節度使的身份任亳州(現安徽亳州)知州(《宋史》:“冬十月丙申,富弼罷為武寧軍節度使、判亳州”)。
63歲的張方平被罷免尚書省職務,改任陳州(現河南淮陽)知州(《宋史》:“判尚書省張方平罷知陳州”)。
62歲的趙抃罷任杭州知州(《宋史》:“己卯,趙抃罷知杭州”)。
63歲的呂公弼(呂夷簡二兒子)被免去樞密使職務(《宋史》:“壬辰,呂公弼罷樞密使”)。
趙頊這次是下了大決心,給予小王極度的信任和支持,對反對變法的一律給予貶斥,包括很多威望很高的老臣。
有人退就有人進。老頭子紛紛退出中央核心決策圈,年輕人看到了機會,一批20后、30后紛紛脫穎而出。
呂惠卿,1032年出生,1057年中進士,變法時37歲。父親呂璹官至光祿卿。
呂惠卿的第一份工作是真州(江蘇儀征)推官,類似于地方的司法官員。
任期滿后回京述職,期間,呂惠卿托關系拜見了小王。呂惠卿是那種很有才能也很有見地的人,與小王一交流,小王發現與呂惠卿很多見解都切合,引為知己(《宋史》:“惠卿起進士,為真州推官。秩滿入都,見王安石,論經義,意多合,遂定交”)。
呂惠卿是非常聰明的年輕人,知道當時的北宋積弊甚多,支撐不了多久,肯定要進行改革。而小王是朝中變法改革的主要倡導者,身邊堅定的支持者不多,正是需要助手的時候。雖然現在不得志,但終會一飛沖天,此時抱住這條大腿,日后必定飛黃騰達。
這一次,呂惠卿確實押對了賭注,在創業初期就押寶小王。
小王是一個固執的人,也是一個非常情緒化的人。
他始終將呂惠卿作為自己的接班人來培養。
就算老朋友司馬光多次勸誡小王要提防呂惠卿,懷疑呂惠卿人品有問題,小王也不為所動(《宋史》:“光又貽書安石曰:‘諂諛之士,于公今日誠有順適之快,一旦失勢,將必賣公自售矣。’安石不悅”)。
呂惠卿在《宋史》奸臣排行榜列第3名,這是小王給自己埋得第一顆雷。
蔡確,1037年出生,1059年中進士,變法時32歲。
蔡確家里條件比呂惠卿慘得多,父親蔡黃裳從陳州(現河南淮陽)錄事參軍退休,家里經濟條件不好,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
蔡確第一份工作是邠州(現陜西彬州)司理參軍,但職業的第一個扣子沒扣好,受賄了(《宋史》:“確有智數,尚氣,不謹細行。第進士,調邠州司理參軍,以賄聞”),差點被革職查辦。
幸好能說會道,被陜西轉運副使薛向看中,認為是個人才,大事化了解了圍。
雖然處分沒有,但還是受到了影響,蔡確十年職級基本未動。
1059年蔡確的職務是邠州司理參軍,負責地方刑獄司法工作,職級九品。1069年,蔡確的職務是京兆府(現陜西西安)司理參軍,職級是八品。
蔡確感到萬分的憋屈。他不斷的反思,尋找進步的機會。
1070年,蔡確終于遇到了一生中真正的貴人——韓絳。
這一年,西夏與北宋又發生邊境摩擦。趙頊任韓絳為陜西宣撫使巡視地方,加強戰備。
蔡確看到了機會,到處打聽韓絳的背景和喜好。
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聰明人”。
在一次接待韓絳的宴會上中,蔡確找準機會為韓絳作詩一首,內含“儒苑昔推唐吏部,將壇今拜漢淮陰”一句,捧得韓絳心花怒放。
韓絳很高興,因為蔡確詩中的“唐吏部”是指韓愈,“漢淮陰”是指韓信。韓絳是探花出身,現在又統兵邊帥。蔡確用韓愈、韓信恭維韓絳文武雙全,一下子戳到了韓絳的得意處。
韓絳認定蔡確是個難的人才,向弟弟韓維作了推薦。
哎,這就是北宋中后期的官場生態,領導個人的一時好惡成為左右人才發展的標準。
就算魏征、范仲淹再生,在這樣的生態下,也絕對不可能有所作為。剛一冒頭就被擠壓到了最底層。
所以歷史王朝的興衰確有其必然性。
韓維將蔡確調到了開封府任職(莊綽《雞肋編》:“蔡確持正始為京兆府司理參軍,會韓子華建節出鎮,初到設燕,蔡作口號,有‘儒苑昔推唐吏部,將壇今拜漢淮陰’之句。公喜薦之,改京秩”)。
從邊陲小鎮到京畿重鎮,蔡確實現了新的跨越。
不久,韓維又將蔡確推薦給了王安石,在小王的舉薦下,蔡確調到了三班院(主要負責使臣的管理,有點類似于現在的外交部人事司),任主薄(中層正職),進入中央機構序列。
之后在小王的一路提攜下,蔡確又先后擔任監察御史里行、知制誥、知諫院、御史中丞等職務,1079年,元豐二年,升任參知政事。
蔡確位列《宋史》奸臣排行榜列第1名,他最大的本事在于察言觀色,看到別人的不足馬上利用職權彈劾,進而取代之(《宋史》“知制誥熊本按行以為非是,為子淵所訟,確劾本附文彥博,黜之,代為知制誥、知諫院兼判司農寺……遂劾參知政事元絳有所屬請,絳出知亳州;確代其位。確自知制誥為御史中丞、參知政事,皆以起獄奪人位而居之,士大夫交口咄罵,而確自以為得計也”),對一直提攜他的小王也不例外。
此外,1935年出生的章惇、1936年出生的曾布等借助支持變法紛紛得到重用。
在趙頊看來是實現了官僚體系新老交替,為變法注入新鮮血液。但這些年輕人和范仲淹等老一輩官員相比,更像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他們將變法放在嘴上,他們將忠君掛在嘴邊,但往往只將自己的利益置于最高位置,而沒有范仲淹那時候的家國情懷,也沒有所謂的“官德”,權力只是他們謀利的工具,而不是服務的工具。
這樣的年輕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利升官,對北宋的政壇影響也是深遠的。
1047年出生的40后蔡京正在默默的觀察學習中,他將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并直接將北宋送進亡國之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