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如此近距離地看著那張猙獰的臉。

凱瑟琳撲到喪尸夫人的背上，想施展一些在以前見過的擒拿技巧，但是喪尸夫人的關節可以任意旋轉。

喪尸夫人乘機從束縛中掙脫出自己的肩膀，左手順勢掐住了伊麗莎白的脖子，指甲都陷進皮膚里。

凱瑟琳見狀趕緊脫下自己的衣物，把衣服擰成一股繩，順勢勒住喪尸夫人的脖子，她像是一個拉纖的纖夫，奮力拖拽，喪尸夫人的脖子軟綿綿的，衣服卡在了喪尸夫人的下巴處，喪尸夫人的脖子越拉越長，彷佛要把喪尸夫人的頭給拽下來了一樣。

又是那個傅科擺的符號，那符號紋在喪尸夫人的肩膀上。

符號采用細密陰線與網狀細陰線來勾勒傅科擺的紋路，具有一種詭異的浮雕感，呈現出來的圖案雖然簡陋，但意味深長，它似乎在月光下止不住地抖動，像是一個活著的眼球。

凱瑟琳的腦海中彌漫著刺耳的，如同海螺的回聲般的轟鳴聲，像是深海的呼喚。

一番拔河角力，伊麗莎白終于把自己的腿給挪了出來，她用腳掌抵住喪尸夫人的胸口，借助地面的反作用力奮力一推，凱瑟琳也瞅準時機一拉，兩相配合之下，喪尸夫人整個人飛了出去。

伊麗莎白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

凱瑟琳筋疲力竭，眼神冷冰冰地盯著不遠處的喪尸夫人。

喪尸夫人朝著兩人步步緊逼過去。

喪尸夫人依舊像只四足生物一樣，背部朝下，反向地匍匐在地上，它的肚子隆起很高，好像懷胎有七八個月了，它像是窺視著獵物一樣，窺視著凱瑟琳和伊麗莎白。

“你母親懷孕了？”伊麗莎白在一邊問。

凱瑟琳也明白了：“它肚子里的嬰兒才是本體”

在喪尸夫人的逼迫下，不一會兒，凱瑟琳和伊麗莎白就退無可退了。

“啊！”

喪尸夫人發出嘶啞且渾厚的咆哮聲，聲音中充滿了令人憐憫的痛苦，然后，它挪動著詭異晃動的四肢，朝著凱瑟琳沖來。

凱瑟琳熜面不改色，身體微微側過身去，喪尸夫人的利爪與他擦肩而過，連頭發都沒有蹭掉一根。

“噌！”

凱瑟琳反手在喪尸夫人的脖子上套上衣服擰成的繩子，隨即拖住喪尸夫人的腹部，將其重重的壓倒在地上，一只手死死地摁住它的脊柱。

喪尸夫人四肢掙扎著在空中揮舞，脊柱不像是關節，縱使它激烈掙扎，但是它的身體再也翻身不得。

凱瑟琳額頭上滴下幾粒黃豆大小的汗珠，面色這才緩和了一些，轉過頭對伊麗莎白說道：“你快去找幾根樹藤，我把它捆起來，待會兒用火把它燒了，我就不信它還能活。”

“哦，好”伊麗莎白點點頭，正要起身。

“噗！”

只聽得一身巨響，像是氣球爆炸的聲音。

伊麗莎白叫道：“小心！”

喪尸夫人的腹部竟然炸開了。

空氣中彌漫著糞便的惡臭味。

一只稚嫩的手從腹部裂開的地方伸出來，撕開腹部表面的皮膚，摩擦著內臟，發出“吱吱”的，令人作嘔的聲音。

不一會兒，喪尸夫人的腹部探出一個毛絨絨的，巴掌大小的腦袋，看上去像是一個七八個月的胎兒。

與其說那個東西是個嬰兒，不如說，它更像是某種生物的幼蟲，它的額頭上有兩個突出的骨頭，眼睛極大，眼球突出，分別分布在臉的兩側，雖然它身上長著四肢，但是四肢十分纖細，主要通過脊柱的扭動來運動，渾身還布滿光滑的粘液，等它完全從喪尸夫人的尸體中爬出來之后，可以看到，它屁股上拖著一條魚一樣的，沒有鱗片的尾巴。

嬰兒抓住了凱瑟琳的手腕，兩只瘦削的手，如同干枯的樹枝一般，它張著嘴，露出尖銳的牙齒，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是風吹著樹葉，蛇吐著信子。

嬰兒痛苦地扭動起來，它的肚臍上的臍帶還連著喪尸夫人的尸體，它身上的粘液過于光滑，以至于凱瑟琳沒有辦法將它抓住。

“吱溜”

它爬上凱瑟琳的手臂，帶著臍帶試圖捆住凱瑟琳的手。

凱瑟琳抽出手來，緩緩往后退去，一種無能為力感占據了她的身心。

在連著臍帶的嬰兒的操縱下，喪尸夫人又站了起來，搖晃著修長的脖子，籠罩在一片血霧之中，四肢緩緩移動著，發出“咯吱咯吱”的駭人的聲音，像是一只在陸地行走的五爪章魚。

嬰兒就坐在高處的肚皮上。

月光光，心慌慌，樹林的風聲中帶著陰森的鬼哭狼嚎。

“怎么辦？”伊麗莎白已經徹底沒主意了。

“跑。”凱瑟琳有氣無力。

“往哪跑？”

“有多遠跑多遠。”凱瑟琳眉頭緊鎖。

伊麗莎白背部的傷勢越來越重，她一步也挪不動了。

倏然，她感覺身體騰空而起，好像被凱瑟琳背起來，離火焰越來越遠，風聲在她耳邊呼嘯，她似乎飄過水面，越過樹林，遁入虛無的黑暗之中。

她聞著凱瑟琳發絲間的香味，溫柔得如同自己的母親，霎那間，她彷佛去到了一個只屬于她的王國。

在荊棘中穿梭，凱瑟琳身上被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劃了許多道傷口，這些長在山里的草木又毒又辣，汗水裹著污漬泡的傷口生疼。

最要命的是，她們自始至終被那詭異的嬰兒啼哭聲包圍著，凱瑟琳的腦袋都要炸開了，她非常想停下腳步，干脆不逃，直接與那嬰兒決一死戰，免得受這無盡的折磨，可是尚存的理智并不允許她這么做，她需要跑的再遠一點。

那嬰兒操縱著喪尸夫人的尸體窮追不舍，緊緊地跟在凱瑟琳身后，地面上道路狹窄，它就爬上樹，在樹枝之間翻轉跳躍。

嘩啦啦！

遠處的樹枝成片的落地，像是一陣勢如破竹的狂風襲來，只不過在這狂風之中竟然夾雜著嬰兒尖銳刺耳的嚎哭聲，如同來自地獄的召喚。

“別睡，跟我說話。”凱瑟琳命令道。

“你……的……味道……”伊麗莎白意識模糊。

“怎么了？很難聞嗎？”

伊麗莎白喃喃自語道：“不是，像我的……媽媽，我……到……家了……嗎？”

聽了伊麗莎白的話，凱瑟琳面色沉重，停下腳步，此刻，她正懸停在一個十幾米高的石壁上，四下打量一番，周圍看上去像是在沿海森林的正中央，而喪尸夫人已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凱瑟琳在峭壁上找到一處洞穴，于是，她背著伊麗莎白，踩著峭壁上的巖石跳進了山洞。

“你會回到家的，見到你的母親，我保證，但不是現在。”凱瑟琳放下伊麗莎白，心疼地撫摸著伊麗莎白烏青的臉。

“那……這是哪？”

伊麗莎白的眼前一片漆黑，她已經什么都看不見了，手指胡亂在面前摸索著，她幾乎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凱瑟琳握住伊麗莎白的手回答道：“一個山洞里。”

“我姐姐……可要……開心死了……”十歲的伊麗莎白對未來逐漸失去了信心。

“我幫你殺了她，我還欠你個人情呢！”凱瑟琳莞爾一笑，如鋼鐵般堅強的她眼角隱約泛著淚光。

“我想當……女王……”十歲的伊麗莎白喃喃地說著夢話，生命意識越來越薄弱，恐怕撐不過半個小時了。

“那我去把他們全殺了。”

伊麗莎白淺笑著搖搖頭：“君權……神授……”

“我帶你去找那個神，我們給它建一個新的教派，把天主教的人全燒死，把英國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這世界上所有的異教徒都獻祭給它，只要它讓你活下去。”

終于，望著奄奄一息的伊麗莎白，凱瑟琳不再猶豫，她咬破自己的嘴唇。

一股強大的力量順著嘴唇涌入伊麗莎白的體內，她默默地松開了抓緊裙擺的手。

凱瑟琳說道：“從今往后，我們是一體的了，你是我的女王，我是你的鋒刃。”

伊麗莎白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洞穴外，喪尸夫人還在四處逡巡嘯叫。草地里，迎著月色盛開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