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做完手術啊。”心外主任硬著頭皮道。
王院長眼皮都在跳：“那誰在心外科？”
“許秋……他在做病案討論。”
“怎么是他！你不知道那幫子審查組的性子嗎，以前來的時候，恨不得連我都罵，你讓許秋頂上去？！”王院長好想打人。
罵你個大主任也就罵了，反正你都習慣了。
許秋是無辜的！
心外主任硬著頭皮道：“我讓許秋換時間了，他沒答應……上都上了，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只能祈禱審查組嘴下留情。”
“希望吧……”王院長恨恨地看了心外主任一眼。
叮咚。
電梯在婦產科樓層停下，王院長和心外主任望去，正好看到了莊麗三人。
“莊主任？”心外主任打了個招呼。
“樊教授！”王院長則一眼認出了樊成儒。
樊老教授精神矍鑠地邁進來，背著手，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
莊麗主動介紹道：“這位是樊老教授，婦產科的權威前輩，衛生部的圍產期安全指南就是他參與編寫與制定的……我們也去心外科。”
后半句話是對著電梯服務員說的。
王院長和心外主任同時看去。
莊麗道：“樊教授想和許秋探討學術問題。”
探討！
捕捉到這個關鍵詞，王院長和心外主任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里的驚愕。
眾所周知，前輩與后生，基本上都是用“指教”這個詞。
而現在是樊老教授主動去找許秋，而且是探討！
這分明是“討教”的委婉說法！
許秋又取得了什么成就，竟然連樊老教授都親自上門拜訪！
王院長看向心外主任。
心外主任也盯回王院長。
我不道啊！
我也不道啊！
最后兩人同時看向莊麗。
莊麗默默地在自己的肚子上虛切一刀。
心外主任恍然大悟，敬佩道：“莊主任這個年紀還生三胎？”
莊麗：……
……
叮咚！
電梯抵達心外科的樓層。
一行人魚貫而出，一抬頭就看到心外科外邊掛著一條橫幅：
“歡迎胸痛中心專家審查組蒞臨我院檢查與指導！”
科室內靜謐得嚇人，醫生和護士都換上了嶄新的制服，地面一塵不染，整個科室的精神面貌都煥然一新。
“審查組都不好惹啊。”心外主任感慨著。
樊老教授微微頷首：“在中山附一的領教過，我當時去急診科查看一個病人，連我都差點被抓住拷問了一頓。”
審查組的工作很復雜，其中就包括專家隨機在科室內抓人提問。
比如“NSTEMI、UA患者如何處理？GRACE評分是什么東西？”。
樊老教授就是個婦產科醫生，他哪兒知道這玩意兒！
當時一堆專家圍著他，虎視眈眈的，就差把他吃了，最后還是急診科大主任、院長等人都來了，擔保他真的只是不是急診科醫生，這才放人。
“對了，王院長，是誰建議許秋選急診心外的？”老教授突然問道。
王院長想了想：“馮泰，急診科大主任。”
老教授痛心疾首道：“馮泰眼光太差，誤人子弟！應該讓許秋去婦產科的！”
不多時，五人來到了大會議室。
“走后門，免得被瞪一頓。”王院長顯然是有經驗的，建議道。
心外主任則有些驚奇：“咦，今天竟然沒有罵人的聲音，新換了隔音門嗎？”
吱嘎。
帶著疑惑，心外主任推開了門。
這一刻，許秋那娓娓道來的講課聲穿透而來。
心外主任愣住了。
他原以為審查組會在下邊暴跳如雷，再不濟也是咄咄逼人地拷問，而許秋縮著脖子在上面，滿頭大汗地應對。
然而這個場景并沒有出現！
會議室前排，四名審查組專家端端正正地坐著，眼神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的許秋，有的皺眉，也有人因為許秋的一句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們甚至沒有注意到心外主任等人進來！
“見鬼了……”王院長目瞪口呆。
心外主任沉默良久，懷疑道：“是不是我開門的方式不太對？”
樊老教授也無比意外……這群專家，怎么和自己記憶中逮著人就拷問的形象不太一樣？
這時，講臺上的許秋也注意到了進來的幾人，他話語稍微停頓，點頭朝王院長等人致意。
四位專家同時轉頭看向王院長等人，原本求知若渴的眼神頓時變得凌厲起來。
臥槽，審查組沒變，他們還是這么目中無人！
心外主任頭皮發麻，趕緊找地方坐了下來。
王院長和樊老教授則要淡定很多，和幾位專家對視了一眼，這才不慌不忙地坐下。
但心里也在震驚。
審查組這群專家沒問題，有問題的好像是許秋啊……
此時，許秋也恢復了講課。
四位專家動作一致地轉回了腦袋，棱棱的目光頓時又變成了溫馴的羊羔一般。
“……剛才黃組長問到點上了，這位病人如果是巨大右冠閉塞，癥結不在于血栓，為何代表深靜脈血栓和肺栓塞的指標——D二聚體極度增高呢？”
隨著許秋的聲音響起，前排的其中一位審查組專家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仿佛在說：我水平真高，問出了連許醫生都贊賞的問題。
其他人則面露深思之色。
這時，許秋繼續道：“原因就在于抽血時間！”
他解釋道：“用于檢測D二聚體的血樣，是搶救過后的結果，中間經歷了心臟停跳、血液停滯，還有嚴重的代酸，多重因素的結合之下，病人的凝血功能受到嚴重干擾，最終導致D二聚體嚴重升高！
“換句話說，如果能拿到搶救之前的血樣，檢測結果將會天差地別！”
話音落下，整個會議室一寂。
審查組四位專家瞳孔微微顫抖，臉上有著滿腹疑團煙消云散的激動。
后排的心外主任也是身子一震。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角度，他仿佛從許秋的講述中看到了一個全新的醫療角度……是否其他指標也存在搶救前后的區別？
那么，以后的搶救是不是要讓隨車醫生在轉運途中就提前抽血，以免入院后時的血樣結果影響判斷！？
一般的傳道授業者，能解答某個問題，傳授某些知識。
而優秀的老師，則能啟發出一個全新的思維方式，甚至讓求學者舉一反三，思維碰撞出更多的問題！
顯然，許秋是后者！
這一刻，四位審查組專家激動地站了起來，當中的黃組長目光灼灼地盯著許秋，喃喃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許秋不卑不亢地笑了笑，朝著臺下眾多醫生微微鞠躬：“感謝各位同僚參會，預祝我們共同進步。”
臺下醫生紛紛站了起來，他們顯然還沒從深入淺出的授課過程中回過神來，此刻目光還有些呆滯。
但看到許秋宣布病案討論結束，他們慌忙給許秋回禮，臉上還殘存著陶醉與震驚。
“許醫生，我還有問題……”
“許主任，我想問循環衰竭時抽血D-二聚體靠不靠譜！”
心外科醫生們涌了上來。
卻見前排的黃主任橫眉倒豎，一副生人勿進的氣勢，道：“差點忘了我們是來干什么的，挑幾個人做一下專家訪談……”
這句話剛說到一半，先前還眼睛發光的心外醫生們就一哄而散，會議室里只剩下許秋和四位專家。
以及最后邊的王院長、樊教授等人。
心外主任的嘴角抽了抽……你們不就是想霸占許秋嗎，為什么要這么恐嚇我們科室的小醫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