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離河邊不遠的一處宅院中,走出一個荊釵布衣的女人,雖然穿著樸實,但是身段模樣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步履矯健,邊走還邊四處打望,徑直朝著河邊走了過來,看到了石頭上躺著的曹信,快步走了過去,走到跟前便上了手。
“熊孩子,人剛好點,就跑出來吃風,不是你頭疼哎呀媽的時候了,你這一場大病弄的全家都不安生,就不能讓老娘省點心?!?
此人正是曹信這個世界的親娘丁杏嬌。
人挺好的,稍微有點暴躁,這幾天對自己的關懷是無微不至,刀子嘴豆腐心,現在被擰著耳朵,能咋辦,叫娘唄。
“娘,不礙事的,玄機道長不是專門交代了嘛,要多曬日頭,曬一曬病好的快,兒子正是聽了道長的話,才在這的。”
“就你有理了,瞅瞅你這蠟黃的臉,真是一點都不隨你爹,犟筋不聽話有你,走,回家去,等會有你好看的?!?
“哎吆,娘,松手,那是耳朵,輕點呀,疼,我能走?!?
聽見曹信的鬼叫,丁杏嬌也就松了手,他揉著耳朵,苦著臉,人也躲著老娘,起身從石頭上蹦了下來。
真是親娘,也沒誰了。
又看了一眼系統的覺醒進度條,三天已經干到百分之七十六了,再曬兩天,應該能吸夠能量了吧,也不知道是個啥樣的金手指。
“你倒是走,磨蹭個屁???”
“娘,知道了,走,這不正走著嘛,就這幾步路的事,爹還沒有回來啊,要不咱們去宗祠看看去?”
“我看你就是野慣了,跟你爹一個模樣,出了門就像是放飛的小鳥,壓根就不想回家,算了吧,你們曹家宗祠,女的可不讓進?!?
“啊,還有這規矩呢,要不只讓我一人去吧。”
“閉嘴吧你,少說兩句,回家。
今個八月十五,等你爹回來吃月餅。”
八月十五,又是八月十五,我恨八月十五。
曹信泱泱的跟在丁杏嬌的后面,打量著這輩子的家在的村子。
曹家埠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兩面是河,分別是大曹河和大洋口河,一面是山,山名樵山,村里人大多姓曹,說是真定曹家分支之后。
這樵山說是山,也不過是百十米的土丘罷了,呈半月彎弓狀,環著村子東、北兩個方向,綿延出去四五里地,幫著曹家埠人擋風遮雨。
山上長年郁郁蔥蔥,野花野果數不勝數,還有一些山雞野兔之類的小獸,為村里人提供一些零嘴和牙祭,也是小孩子玩鬧嬉戲的地方。
不過有個地方一般家長都不讓去玩,那是離村子有三四里山路的玄都觀,畢竟神神鬼鬼的東西,孩子離的近了不好。
那道觀里有個叫玄機道長的老道士,懂醫術,還懂算卦,不過平日里不愛出門,名聲不顯,曹信這次能被救過來,那是多虧了他。
樵山腳下有一處空地,空地上有一處粉墻黛瓦的大宅,院前高大的牌樓上寫著曹氏宗祠四個大字。
此時,宗祠的大廳內擠滿了人,坐在主位的是村正曹德彪,輩分在村里也是最高,主位兩側各有十幾把椅子依次排開,坐的也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
至于其他人,要么蹲著,要么站著。
“各位宗親父老,咱們還是說說正事吧,今年的丁役跟往年一樣,五十畝出一丁,不足五十畝按五十畝算,出一丁。
不想出丁就出丁稅,今年的價錢漲了,一千二百文一丁,丁期倆月,修的是大洋口衛的海堤。
九月底上工,沒有種完莊稼的人家,要抓緊時間了?!?
大乾的稅制吸收了前明的教訓,將所有賦稅和徭役整合在一起,分為抽丁和田稅,抽丁一般在農閑時候,幫朝廷干活,自備干糧。
分為國抽、府抽、縣抽,但是一年只能抽丁一次,最長丁期不可超過三個月,若是不愿意出丁者,那便繳納丁稅,按照抽丁級別制定稅率,并無定制。
至于田稅則是比較簡單,分為夏稅和秋稅,分別在每年六月、七月,和十月、十一月征收,稅率定制為二十稅一。
另外還有商稅之類的規定,總體來說,算是良心朝廷了,且有大乾律橫征暴斂者誅三族定制,但念歪經的不在少數。
譬如這個丁稅無定制,再譬如征收田稅的時候,壓低糧價。
官子兩張口,弄多少就看這一任的良心了。
曹德彪的話音一落,下面翁的一聲就炸鍋了。
一千二百文,要是折合現在的銀價,那可是一兩三錢銀子,現如今一擔米五錢銀子,這可是兩擔半米的價錢,這可是一畝田的收成。
“真黑啊,一千兩百文,咋不去搶呢?!?
“就是,九月底上工,地里活都忙不完,明顯是讓咱們交錢呢。”
“今年豐收,多收了三五斗,結果還是得交上去。”
“多收有屁用,糧價掉了一成了,交糧食人家也不要啊?!?
“唉,這些人壞良心啊?!?
“就是啊,尻他娘的,當官的不是人?!?
。。。。。。
“咳,嗯,好了,好了,都靜靜,這是縣里大老爺定的,要么出錢,要么出力,要是耽誤了期限,那可是要鎖枷號的,罰錢更多。
誰家真要有難處,可以找我,能幫的一定幫。
都是鄉里鄉親的,利錢按最低算?!?
曹金泉撇撇嘴,找你幫忙,估計田地是越幫越少,家里都一百多畝田地了,還不知足,但是想著自己家的盼頭曹云禮,也沒有說話,各家自掃門前雪。
不一會,曹德彪就宣布散場了。
人們三三兩兩的各回各家,罵是沒有用的,該咋辦還得咋辦。
曹云來和曹云開跟在曹金泉的后面,父子三人都沒有說話,為了少交點丁稅,這一大家子是分家不分產,只有房子是分開住的。
在村西頭,老宅是二進院子,曹金泉和大兒子曹云來住在一起,老二曹云開和老三曹云禮兩家都是一進的小院子,在老宅兩側。
三人進了老宅,在堂屋坐下,曹金泉點了一鍋旱煙,‘吧嗒’吸了一口,仔細的琢磨了一下,吐出一團刺鼻的煙霧。
“老大、老二,今年這丁稅可是貴了不少,出丁吧?!?
曹云來一聽這個,搶著回答。
“爹,我看行,老二你去吧,這事老二吃個虧,別怪大哥推脫,要不是我這腿,唉,家里的事你別操心了,我頂著。
咱總不能讓老三這個讀書人去吧。
老二,你看這事咋樣?”
曹云開掛著憨厚的表情,笑了笑。
“就按爹說的辦,大哥你好好養著,還得一個多月,地里的活干完也能趕上出丁,老三就算了,咱還指望他考個秀才,將來咱可就不用出丁了?!?
曹金泉看了一眼曹云來,點點頭。
“好,就這么定了,老二,那就你去出丁,信娃子好點了沒有?”
“都好利索了,再歇幾天,都能幫忙干地里活了?!?
“那就好,人好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回吧。
信娃子的病,可是多虧了人家玄機道長,你們兩口子可別忘記去謝謝人家,雖說是出家人不講究錢財,但是總講個香火的?!?
“知道了爹,這幾天就去,那我回了?!?
“回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