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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魔力數字

科學家如何研究涉及個人且似乎較主觀的人格問題?多年來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直到命運讓我們相遇——算得上一種緣分吧——我遇到了一個潛心研究這一問題的人。

1980年,我想在俄勒岡州海岸短期租一間小屋。我在當地報紙上找到一則廣告,然后用公用電話打電話給房東。當天晚些時候我們見面了。不承想房東原來是心理學教授劉易斯·戈德堡,他在人格衡量方面做了許多開創性工作。彼時他正準備休假,希望把周末小住的房子租出去。盡管他最終沒有租給我——他敲定了一個更年長的、財務狀況更穩定的租戶——但我們成了朋友。他向我介紹了他在俄勒岡州研究所的同事莎拉·漢普森。我能結識莎拉和劉易斯,說明他們樂于與他人交往,極具開放性,愿意結交新朋友,即便是像我這樣彼時還年輕、無知的學生。

劉易斯通常不喜歡談論自己。他性格外向、熱情洋溢,但為人謙虛。我們認識一段時間之后,我問起他在人格衡量方面的工作。劉易斯首先問我:“會如何研究人格?”(在繼續閱讀前,你也可以停下來思考這個問題。)

我的思路如下:也許可以掃描某人的腦部,并向他展示無家可歸之人索要錢財的照片。如果負責“為人慷慨”的大腦區域被激活,則可以推斷出這個人是慷慨的;而如果該區域對此排斥,則可以推斷出這個人為人吝嗇。但我們如何得知哪一部分是大腦負責“為人慷慨”的區域?事實是我們并不清楚,而如果要追根溯源,就必須從慷慨的人著手,找到“慷慨”的大腦區域。于是,我們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如何判斷某人是否慷慨?

也許可以觀察人們在特定場景下能否做出善良慷慨的舉動。例如,在去辦公室的路上,你發現有個人經過一個無家可歸的人身邊,此時你暗中觀察兩人的情況。

但是,此處存在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這個人可能在很多情況下都為人慷慨,但恰好在你觀察的時候沒有體現出來。例如,一個熱心慈善的人更愿意向具有一定規模的慈善機構捐款。這個人可能在昨天才向流浪者收容所捐贈了1000美元,給救濟貧民的施食處1000美元,還將更多的錢捐給了紅十字會、樂施會、仁人家園和聯合之路等慈善機構。但是這個人可能無法通過你的考驗——也許今天他只是被偷了錢包,沒錢可給,雖然在其他任何一天他都會伸出援手。

第二個問題:如何區分由同一場景觸發的不同人格特質?某人可能并不慷慨,但特定場景卻觸發了與之相似的感受:同情心——也許無家可歸者令這個人想到了自己過世的親愛的姐姐,于是他愿意伸出援手,投入幾枚硬幣;又或者,這個人的腦部可能受過傷,于是他無法控制沖動,完全無法拒絕任何形式的要求。我要再次強調,這個人并非傳統意義上的慷慨之人,只是在你觀察的特定情況下,他看起來慷慨。

第三個問題:一個人可能擁有數不清的人格特質,這意味著必須對成千上萬的行為表現進行實驗,如此一來研究將變得繁雜且不切實際。而世上必然存在一種更為簡單的方法。

我本人無法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劉易斯交上了令人滿意的答卷。他先從一個假設開始,該假設最初在19世紀初由弗朗西斯·高爾頓爵士推廣。以下為劉易斯的思路:

假設日常來往中最重要的個體差異[15]最終會體現在不同的語言中,此為人格詞匯學假說。某個體差異越重要,人們注意并談論該差異的可能性便越大,最終人們會造詞來形容他人個性,如名詞(偏執狂、惡霸、蠢蛋、牢騷鬼、鄉巴佬、懶漢、小氣鬼、傻瓜)和形容詞(堅定、勇敢、活力四射、誠實、聰明、有責任心、善于社交、老練)。

劉易斯的假設正確嗎?也許不,但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也許某些人格特質還未用語言表達出來,要么因為它們相對罕見(此時不必擔心),要么因為它們代表著人們不愿意談論的事物(此時需要開發不同的評估工具)。人格詞匯學假說的意義不在于識別出所有人格特質,而在于了解真正重要的大多數特質。

如果你認為對人格的描述可能受文化因素影響(與發展心理學的三大因素之一相吻合),那么你可以獲得一朵小紅花(至少從此可看出,你很聰明且見多識廣)。某些詞匯的文化傾向可能很明顯,例如“鄉巴佬”。在一個鮮與外界接觸的、偏僻封閉的社區中,很難想象有人會被稱為“鄉巴佬”或“偏執狂”。而在生活環境看似更為城市化的文化中,人們有機會將“城里人”與“鄉巴佬”做對比,以及區分胸懷寬廣的人和頑固不化的人。同樣地,嚴格實行一夫一妻制的社會可能并不需要“重婚”這個詞,而一個強調人人共有財產的社會可能不需要“小偷”這個詞。

人格特質可能受文化影響并不意味著衡量人格特質的不可操作性,這完全取決于使用信息的目的。若目的在于了解某個文化中人們的個性特質,或者個人整個人生階段中人格特質可能會發生的變化,那么并無問題。而如果目的如同某些跨文化心理學家的一樣,希望了解各文化間人格特質的差異,或文化間的人格特質是否存在共通性,則可以發揮才智,盡可能對各色人物進行各種各樣的測試。正如劉易斯所說:

某項個體差異在人際交往中越重要[16],描述它的詞匯便越多。

于是,那些大無畏的研究人員、人格領域的探索者,開始研究全球不同文化的語言。此處我想舉一種體現個體差異的例子——精神疾病。在與人交往時,了解對方是否理智、理性且情緒穩定,或對方是否能聽見“腦子里有人在說話”,這一點十分重要。以下三個差異巨大的民族[生活在阿拉斯加西北部的因紐特人、尼日利亞鄉村的約魯巴部落,以及澳大利亞中部的品突皮(Pintupi)原住民]在二三十年前的生活方式還像舊石器時代的狩獵者和采集者,而研究發現,他們的語言中早已包含對精神狀態(人格特質)的描述。此外,上述三個民族對精神疾病的態度和行為幾乎不存在文化上特別的差異[17]。而且世界各地的人們都用相關詞匯描述更常見、更具體的精神疾病(例如焦慮和抑郁)。

在明白如何衡量并形容人格之后,另一個問題又浮出水面。描述人格特質的詞匯成千上萬——在英語中,《韋氏詞典(未刪節版)》(Webster’s Unabridged Dictionary)中有4500個描述人格的詞語[18],而目前常用的則超過450個。龐大的數字使得描述人格特質的科學變得繁雜——難以對其概括、討論和預測。這是最早的“大數據”難題之一,而此后幾十年才出現需要分析的海量Facebook數據和氣候變化數據。

處理海量數據的常用科學手段是使用數學技術簡化數據,將相似的條目合并到相同的類別或維度中。如此一來,我們得以便捷地討論數據。由于保存了原始數據,我們可以隨時返閱。

讓我們從類比的角度出發,思考空間位置(人和物在地球上的方位)研究的便捷手段,三維坐標系(囊括緯度、經度和海拔高度等需求指標)便是個不錯的選擇。但這個體系較為繁雜,提供的信息通常遠超過需求。實際上,將世界按大洲、國家、城市、社區等指標劃分通常便足以滿足研究需求。

假設你要在總部位于休斯敦的組織中安排人員開會,而你還未聯系到特里。此時布里安娜說:“哦,特里接下來幾周會待在歐洲。”實際上只需要獲悉這一信息便足矣——你不需要了解他是在葡萄牙還是在馬其頓,抑或在里昂的嘉布遣大道上逗留。但是如果你想用聯邦快遞給他寄送會議記錄,想必你也可以精準定位他的具體所在——也許只需要他的電子郵箱即可。而且,雖然特里的地理位置被簡單地描述為“歐洲”,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會將特里的方位與其他在歐洲的人或事物混淆。例如,道格說:“哦,我堂兄的行李箱被誤寄到歐洲了,也許特里能碰上呢。”這句話的邏輯謬誤顯而易見:畢竟歐洲很大。對人格的描述也是如此。

即便能找到概括人格特質的方法,即便這能將對人格的探討便捷化,也不代表屬于同一人格特質類別的所有人都相似。但是仍有可能存在具有研究意義且普遍適用的大趨勢,它能幫助我們在不忽略個人差異和多變性的前提下,區分北美人與亞洲人或非洲人的氣質和人生觀。人格特質是連續體,人們使用修飾語來描述他人:這個人還算有魅力;他脾氣有點大;他算個典型的歐洲人。

多個國家的數十名研究人員曾著手尋找組織人格特質詞匯的最佳方法,以創建有效的分類法。在理想情況下,構想的體系應適用于各種語言和文化,這將極大促進跨文化、跨語言對比。科學家用了50多年的時間才對此達成共識。

在上述研究中,一位杰出的科學家認為人格特質有20個[19]至30個維度;而有些認為有2個[20];還有些科學家則主張有5個或13個。我的朋友劉易斯則更看好心理學家迪恩·皮博迪(Dean Peabody)提出的三因素(三維)模型,否定五因素模型(現在稱為“大五人格模型”)。劉易斯表示:“以我的科學審美看來,皮博迪的三因素模型優雅且精致,而五因素模型則是一場噩夢:除了第一個因素外傾性,其他四大因素都與評價(好壞的評價)緊密相關,這意味著這四大因素并非真正獨立的人格維度。”大約在1975年至1985年,為驗證三因素模型,劉易斯致力于收集并分析各數據源,但是無論他如何分析,最終結果都指向五因素模型。于是劉易斯懇請與皮博迪一同設計并開展實驗,在三因素和五因素模型中進行定奪。得出數據分析結果后,兩人共同發表了一篇論文,表示五因素模型更為有效(而且該模型納入了皮博迪三因素模型的所有因素)。自此,劉易斯和皮博迪都不得不成為五因素模型的信徒。

如果劉易斯和皮博迪二人缺乏合作意識,抗拒新體驗,意見無法達成一致,抑或毫不外向,那么兩人便永遠無法得出上述結論。

與觀點不一的人合作呈現了一種理想的科學狀態。持不同理論且彼此觀點沖突的學者決定共同研究某一問題時,得出的結果也許能變革一個研究領域。如今,劉易斯被許多人視為“大五人格模型”之父。數十種語言(如中文、德文、希伯來文、日文、韓文、葡萄牙文和土耳其文)和文化都借鑒了大五人格模型。可想而知,不同的文化對大五人格模型的描述會呈現出細微的差別,但是這個模型依舊是最佳的人格描述模型。

大五人格模型的五大特質類別包括:

特質一:外傾性(Extraversion)

特質二:宜人性(Agreeableness)

特質三:責任心(Conscientiousness)

特質四:情緒穩定性(Emotional Stability)和情緒不穩定性(Neuroticism)

特質五:經驗開放性(Openness to Experience)與智力[21]或想象力(Intellect or Imagination)

上述每一類別下都包含許多特質。很明顯,最后一類人格特質的命名仍存在爭議,但無傷大雅——這一類別有明確的定義,凝聚了許多在現實生活中找得到的特質。

外傾性包括[22]健談、大膽、精力充沛等特質,以及相反的特質,如安靜、怯懦、無精打采等。在此項得分高的人[23]能與他人相處融洽,常常是對話的開啟者,并且不介意成為人群的焦點。

宜人性包括熱情、合作意識強、慷慨大方等特質,以及相反的特質,如冷漠、習慣對抗和吝嗇等。在此項得分高的人樂于關注他人,與他人共情,并且能讓周遭的人感到輕松自在。

責任心包括井井有條、負責、謹慎和務實等特質,以及相反的特質,如雜亂無章、不負責任、草率和不切實際等。在此項得分高的人是有備而來的人,他們勤奮,注重細節,并且言出必行。

情緒穩定性包括性格穩定、知足常樂和自在放松等特質,以及相反的特質,如情緒波動大、常常感到不滿和易緊張等。情緒穩定的人不易被外界打擾,常常輕松自在,情緒沒有大幅度波動。

經驗開放性(智力或想象力)包括好奇、聰明和具有創造力等特質,以及相反的特質,如缺乏好奇心、愚蠢和缺乏創造力等。經驗開放性囊括了認知和行為的靈活性。對各類體驗持開放態度的人能迅速理解事物[24],具有生動的想象力,并且樂于嘗試新鮮事物,如去新的餐廳,去新的地方。經驗開放性與智力是相互獨立的概念,但其代表人們擁有智力、文化、審美和藝術體驗的傾向。

如果想以人格研究員的口吻描述人格[25],那么你可以直接使用各人格特質的因素序號,例如:“哦,南希這人的第二因素很不明顯”或“我覺得你應該給會計部的斯坦升職——他的第二和第三因素很明顯”。

從古至今,人們都在嘗試對人格特質進行歸類。占星術便是其中之一,它根據出生時間,系統地對人格分類。雖然與占星術相關的星座之說在世界范圍內仍然風靡,但它并沒有科學依據。你認識的摩羯座可能性格頑固,但站在統計學的角度,你也很可能會發現性格同樣倔強的獅子座、天秤座和射手座。

經常令人感到困惑的一點是,大五人格模型通常被視為類型學(外傾性類、情緒不穩定性類等)。但事實并非如此——人格由五大特質類別組合而成。正如從物理學角度,我們可以描述物體的長度、寬度和高度,大五人格模型幫助我們通過五類特質描述人格。大五人格模型的擁護者們的本意從來不是將豐富的人格特質縮減為僅僅五類,而是嘗試提供一個框架,將眾多表示人類特質的個體差異組織起來。大五人格模型的組織框架對人們增進彼此的了解而言至關重要。

因素一:杰森是積極主動且支配欲強的人,還是被動順從的人?(潛臺詞:杰森好欺負嗎,還是他會試圖欺負我?)

因素二:馬里好相處嗎?(我和他相處時氛圍是溫暖而愉快的,還是冷漠而疏遠的?)

因素三:萊蒂蒂亞是個盡心盡責的人,還是疏忽大意,偶爾掉鏈子的人?(她靠譜嗎?)

因素四:漢娜是個理智的人嗎?(我能預測漢娜的行為嗎?我能理解她的行為嗎?)

因素五:費利克斯是個聰明人嗎?(教會他東西容易嗎?我能從他身上學到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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