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嗎？”

凌晨4點。秦璃月單手開車向札幌東北開去，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抓著日式燒鳥披薩餅，正大嚼特嚼。花子坐在副駕駛，手里捧著她想吃的豬排飯，嘴里含糊不清的說著好吃，連連點頭。

在休息好，試著傷口應該不會出現大問題的秦璃月，兩個半小時前，裝備好自己，帶著花子找到安全屋的車就駛向札幌市外，一路上竟然出奇的順利，沒有人攔截秦璃月，也沒有人跟蹤，秦璃月和花子大搖大擺的走入披薩店點餐，帶走后即將出城的路上發現有披薩店，好久沒吃披薩的秦璃月嘴饞了，索性反正應該是安全了，買兩份披薩路上吃就是了。

花子很開心，沒有她猜想的有“壞人”襲擊，秦璃月也沒有挨槍子，還吃到了想吃的豬排飯，也算是好兆頭吧。秦璃月在出城的路上聯系了在日本的老朋友，七宮奈澤，他是日本黑色行動組負責人員運輸行動的負責人，這個大叔性格開朗，為人和善，除了做事馬虎，大大咧咧的。還算不錯。

秦璃月和他聯系好，約定11月9號早上，也就是今天清晨，到達札幌東北300公里外的野外機場，從他那里乘坐運輸機離開日本。先把花子送到倫敦再說。

一路上秦璃月和花子閑聊，了解到不少事。像花子父母去世后，田口在國外執行任務沒法回來，花子一個人不知所措，還好有親戚忙前忙后辦的葬禮，期間京口次二郎還提供了不少幫助，在父母離世，田口很少能回國的情況下，田口拜托京口次二郎照顧花子，作為師父的京口次二郎，滿口答應，也將花子當自己的孩子撫養。

直到花子上了高中，每每放假都回去找京口次二郎，力所能及的幫老頭收拾收拾庭院，幫幫忙之類的。京口次二郎也樂于性格溫柔，開朗的花子在他的大院里到處亂竄，為死板沉悶的家族添上點年輕活力。不過一年前京口次二郎突然辭掉工作，花子也不知道這個老爺子是做什么工作的，京口次二郎也開始一點點冷落花子，并且讓花子沒事不要來找京口次二郎，花子不明白一向寵著她，照顧她的老爺爺怎么了。但老人家既然這么說了，就照做。時不時打個電話，報個平安，詢問一下老人的身體狀況就好。

花子和秦璃月經歷了生死，也從秦璃月那里聽到了自己哥哥不少趣事，小姑娘內心敞開，和秦璃月開始說雜七雜八的事，什么她負責校醫室里的簡單事情啦，在美術部人緣很好啦，和同伴每天聊的八卦和喜歡的明星之類的。

秦璃月也樂意聽這些事情，會讓秦璃月覺得自己還年輕，溫暖內心，就像秦小幺和秦璃月喋喋不休的說生活趣事，秦璃月總是會笑著安安靜靜聽完。這些小事能很好的沖淡秦璃月內心深處的黑暗，會讓她覺得，自己還是人，不是野獸，不是殺人機器。

花子在講完一個笑話后，看秦璃月臉上也洋溢起了笑容，開始問秦璃月問題：

“秦姐姐也是軍人嗎？你好厲害啊，那么多人，你.....都能解決掉。”

“我？我算......是軍人啦......我在軍隊和其他幾個笨蛋一起處理世界上遺留下來的垃圾，算是清潔工。”

秦璃月笑著回答，想起黑獵犬1-2的那些家伙，心里暖洋洋的。花子想了會，表示不解，她不明白為什么軍人還要清理垃圾，打擊壞人和在戰場上互相對射才對嘛。她更加好奇了，于是塞了一口豬排飯，咀嚼一會后問道：

“清潔工......唔...那是不是清理壞人的意思？我看電視劇和電影里都是這么演的。”

“額...差不多？哎呀，你不會感興趣的。”秦璃月含糊其辭，打著哈哈。

“我很感興趣！”

花子突然來勁兒，給秦璃月嚇一跳，秦璃月看著路，三口兩口把剩余的披薩塞入嘴里，嘴里鼓鼓囊囊的說著什么，其實她根本沒說出像樣的句子，單純是為了敷衍花子罷了。花子不罷休，仔細研究起秦璃月的樣貌和穿著，又回想起當時震驚日本的東京地鐵爆炸案。

“姐姐你幾年前！肯定在東京！我不會認錯，你那雙眼睛在和壞人打架的時候一模一樣。”

“東京啊......哪次？”秦璃月歪頭疑問的回答。她在東京出過很多次任務，她也記不起來花子說的是哪次。

“哎？”花子聽完愣了，她沒想到眼前這個大姐姐會如此輕松的回答，更沒想到原來東京這么多災多難，還好自己在札幌，起碼不會像東京那樣，被外星人，哥斯拉，僵尸和恐怖分子輪番挨揍。

“東京我也沒露過臉，你要說影響大的......227事件，邪教獻祭事件，525挾持案......”

秦璃月一件一件回想著自己在東京的任務，她每說一個，花子都睜大一次眼睛，說到十幾個后，花子的眼睛都快掉出來了。她沒想到秦璃月會在東京干這么多事，更沒想到東京如此多災多難，加深了花子以后絕不會去東京的想法。但秦璃月一件一件的說她在東京做過的事，卻始終沒說到東京地鐵爆炸案。花子忍不住打斷秦璃月。

“姐姐你在東京地鐵爆炸案吧？”

“哪一次？”秦璃月皺著眉頭回想。

“哎？！”這又一次把花子搞蒙了，怎么還有啊？

“哦哦哦哦哦！被媒體拍到我一身血的那次是吧？”秦璃月恍然大悟，花子更是興奮，你終于是想起來了，花子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機，把當時媒體拍到秦璃月蒙著臉，眼神冷漠和帶著殺意的特寫照片。看照片的秦璃月情不自禁的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啊！這個當時我快累壞了！我自己被一群笨蛋圍在角落里挨打，我的笨蛋隊友也被圍著挨打，然后有人丟了顆手雷，把尸體炸成碎片，半截尸體砸在我臉上，我才這么狼狽，不過最后還是我們把恐怖分子殺光了。當時我心情很不好，因為做任務前十幾個小時我剛做完頭發保養。”

花子目瞪口呆的看著哈哈大笑的秦璃月，她想不通經歷了這么可怕的事她怎么會笑得出來。尸體啊！炸成碎片啊！腸子內臟亂飛，都半截尸體砸身上了！多么可怕和惡心啊，她怎么還什么反應都沒有啊！

就算是軍人也不會談起這種事會哈哈大笑吧。只不過花子不知道的是，秦璃月和葉娜還有安東三個人，留下了一個俘虜，秦璃月用酷刑折磨他幾十分鐘后才作罷。不為別的，只為了幕后黑手和自己頭發被毀發泄而已。秦璃月笑是因為那顆手雷是葉娜扔的，尸體被炸碎糊了秦璃月一身，但是安東就不那么走運了，下半截尸體正正好好正面騎在安東臉上。

尤其是褲子都被炸碎，尸體高高飛起，不該出現在安東臉上的器官，正正好好拍在他臉上。秦璃月回想起安東當時惡心得要死的表情，笑的更開心了。

“你當時可出名了，不少人都說你的眼神很帥，在可怕中帶著性感，還有人想要娶你呢！哪怕入贅都行。”

花子為了避開這惡心的話題，以免自己剛吃下肚的豬排嘔出來。趕緊把手機論壇遞給秦璃月看，秦璃月大小眼高低眉百思不得其解的看了一會論壇。最后沒太明白這群日本人是怎么想的，把手機交給花子，繼續開車。

“有時候.......挺搞不懂你們日本人的喜好.......”

秦璃月說著，花子竟然也點點頭表示贊同，秦璃月驚訝花子也會同意她的說法，好感度一下就提升了。但秦璃月不知道的是，花子沒給她看論壇下面一點評論：

“這個綠眼睛女兵后背上是不是沾著某個人的蛋蛋？”

如果秦璃月知道她當時身后粘有別人的傳家寶，會不會還能笑出來。

“其實，我蠻羨慕秦姐姐的。”花子開口，秦璃月看了看后視鏡，確認沒人跟蹤后，反問為什么。花子看著秦璃月一身的槍支裝備，伸手輕輕碰了一下秦璃月的右上臂，接觸到的是略微的柔軟下是堅實的肌肉。她接著說：

“當然是你厲害啦，勇敢，堅強，不害怕。我也想像你這樣厲害。”

“不，你不想。”

秦璃月趕忙打斷花子的幻想，她怎么可能不害怕，死人她不怕是殺人殺多了，見得多了，所以無所謂了，子彈和爆炸在身邊出現的時候，是個人都害怕。秦璃月在很久之前剛加入黑色行動組的時候，被嚇到哭還算好的。

出任務的時候還被嚇到嘔吐，尿褲子過。當然這都是過去式了。秦璃月不想讓花子和她一樣受罪。花子就應該學習，玩耍，享受人生，工作也好，找個好老公嫁了也好，一輩子單身爽一輩子也好。總之不要像她這樣滿世界得罪人，身上糊滿了人體內臟還得繼續戰斗。

“可是......”

“沒有可是，花子......”

秦璃月打斷了花子的話，然后思緒開始泛黃，曾經的往事歷歷在目，她猶豫著，又想把心中的事都說出來，在糾結中，秦璃月決定還是講出來吧，如果世界上再多一個滿手鮮血，殺人不眨眼的女孩子。

秦璃月良心絕對不安。把一個好好的女孩子變成殺人機器，那教唆和鼓勵的人，一定要拉去槍斃十幾分鐘。還得用.22Lr口徑的小子彈，不斷折磨！

秦璃月深呼一口氣，點上煙，車窗打開一條縫隙，冷風灌入車內，吹動秦璃月的頭發，兩個人沉默了許久，花子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么，看秦璃月的臉色不是很好，像是悲傷，又像是憤恨。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花子。”

秦璃月開口，花子看著秦璃月不好的臉色，只靜靜等著秦璃月繼續說。秦璃月整理了下思緒，語氣平靜，眼神悲傷的看著前方的漆黑的道路。

“有個女孩，她一出生她的父母就考慮要二胎，只因為她是個女孩，你說是重男輕女吧？也不對，女孩的父母還無微不至的照顧，精心呵護她，上最好的學校，學最貴的藝術，買最好的衣服，給最好的玩具和零食。你要說不好吧，女孩的父母對女孩的要求極高，學業必須是整個班級里排的上號，禮貌，學識，課外知識，傳統禮儀等等方方面面必須做到，做不到的話，就要被用鐵直尺打屁股和手心。

而這些，也只是他們從國外回來才會做的事，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幾年他們才能回來一次，回來就要考察女兒有沒有做到最好，如果沒有，回家的父母，手里拿著的不是女孩心心念念和父母說了無數次的冰激凌，是鐵直尺。”

秦璃月想了下，吐出煙，眼神迷離起來。她緩了口氣，接著說：

“女孩呢，很聽話，父母說什么做什么，選什么專業，學什么東西，穿什么衣服，哪怕吃什么，走路姿勢該怎么樣，都要介入，但凡女孩敢說個不字，鐵直尺就不再會打在屁股和手心，腦袋和臉都會被掄上十幾下。

反正吧，時間過得很快，母親懷孕，父親很高興，因為他們發現第二胎是個男孩，父母高興極了，心心念念的等待老二出生。很快男孩出生，女孩也上漸漸長大，父母的愛全部給了弟弟，因為弟弟，他們甚至在家呆了兩年才走，這段時間也是女孩最開心，也最恨自己弟弟的兩年。開心也僅僅是因為父母因為忙著弟弟的事情，不會打自己，也不會輕易罵自己，恨.....是恨弟弟奪走了父母為數不多對女孩的愛。

但是呢？女孩越長越大，父母竟然又走了，說什么國外考古，忙，回不來，把弟弟交給女孩照顧，除了鄰居和時不時來家里看望的奶奶，女孩不但要照顧弟弟的衣食住行，還得學習，學習下滑和父母打電話只能換來一頓臭罵......”

秦璃月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語氣也越來越不善，花子感覺自己可能說了什么犯了秦璃月禁忌的事，想開口說什么，但被秦璃月那可怕的眼神又嚇了回去，秦璃月死死的盯著不斷前行的道路，咬牙切齒的說：

“女孩就這樣邊學習邊照顧弟弟，她甚至忘了自己也是小孩子，白天的時候把弟弟送到托兒所，晚上把弟弟接回家照顧，奶奶年紀大了，照顧姐弟倆也力不從心了，但是奶奶一直很慈祥，很和藹，女孩很想念她......

因為奶奶去世的時候，女孩帶著弟弟去參加社區幫忙舉行的葬禮，父母卻根本沒有回來。你敢相信嗎？奶奶去世，父母竟然不回來！孝？可笑。他們......確實沒做到父母應盡的責任......弟弟一天天長大，女孩也長大，女孩上大學前父母強制女孩前往國外，進行所謂的鍍金，進修，弟弟自己住進封閉學校，開始照顧自己，偶爾才能和父母電話聯系，至于姐姐？

父母連個電話都不會給她打，不過令女孩開心的是，從小看到大的弟弟，很想著姐姐，又好吃的好喝的都給姐姐，有任何好事，都會打電話給姐姐，這也算女孩心里少數不多的溫暖吧。女孩的大學上完，正直三戰開始前，世界動亂，父母給女孩介紹工作，最開始在在某個國際組織工作，女孩這才知道，父母從不是什么考古學家，根本就是謀組織的情報特工。

女孩最后也因為父母的強制要求下，女孩加入軍隊，女孩根本不愿意，自己的小半輩子都在被父母操控，從來沒有自由和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女孩還是沒辦法，不斷地訓練，不斷地哭泣，不斷地訓練，不斷的受苦，不斷的訓練，不斷的折磨！”

“呼......呼.....”

“秦姐姐？！”

秦璃月胸口極速起伏，憤恨的喘著氣，腳下用力，車子不斷的提著速，在花子的驚呼中，秦璃月恢復理智，她慢慢松開腳，車速慢下來，秦璃月雙眼通紅，她抿著嘴唇，抽動鼻子，連連抽幾口煙后，把煙一把甩出車窗，長呼一口氣。

“恐懼，悲傷，憤恨，迷茫，咒罵，這是女孩每天都在做的事，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都在干什么？逛街，品嘗美食，買化妝品不熟練的往自己臉上涂抹，談戀愛，養寵物，盡可能按自己能力找一份能活下去的工作。女孩呢？每天在軍隊中不斷訓練，不但如此，還要應父母的命令，去世界各地不同的老師......

老師那里學習技能。殺人，審訊，折磨，精神逐漸崩潰......但最后，她發現，她除了這些，什么都不會了，最開始她還會因為殺人而做噩夢，每天半夜被嚇醒然后沖到廁所嘔吐，現在？她麻木了，無所謂了，殺人就像殺條狗，人的命很脆弱，一顆小小的彈片都能奪走性命，人的命也很硬，被子彈擊中，被刀砍，被電擊被水淹，總還是能活下來。所以......”

“你想過這樣的生活嗎？花子？”

秦璃月偏過頭，初升的陽光透過灑在她的臉上，秦璃月的臉一如既往的白皙，只不過這次表情是那么的蒼涼，那么的憤慨。花子明白了，秦璃月說的女孩，就是她自己，她明白了秦璃月想要打破花子美好的幻想，現實往往會更加殘忍無情。

秦璃月慘笑著轉回頭，她眼里的淚水讓她硬生生忍回去，抽動的鼻子在她努力的來回扭動下也停止了大喘氣。秦璃月又點上一根煙，向著目的地駛去，花子沒了興奮感和好奇心，垂頭喪氣的低下頭，怯生生的說：

“對不起......秦姐姐.....我不是故意讓你傷心的......”

秦璃月吐出煙，臉上重新揚起微笑，悶聲樂了下，無所謂的聳聳肩，喃喃道：

“沒事的......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