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熱火朝天的吃瓜者

凌巧娘回到了側院小屋關上了門。她是生氣了嗎？喜鵲想跟進去，卻被袁夏一把拉住了。

“你家小姐與我家主子已經達成協議了，我們怎么辦？”袁夏輕聲問道：“原定的兩日后的婚禮還辦嗎？”

“怎么不辦？你們兩人的婚事是可是官媒定的，這公子與夫人就算不和，也與你們無關，想什么呢，”張嬸拿著掃帚出來了，“你們可是有希望替這院子添上孩子的笑聲的?！?

喜鵲低下了頭，臉羞得通紅。張嬸撿起地上那餅子，笑著說：“這糧食別浪費了，喂院子里的驢更加合適。”

正說著，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喜鵲于是打開了大門，大門外姹紫嫣紅，七八個凌府的丫頭小廝站在門口，領頭的是一個圓臉大眼的女子，看上去也有二三十的樣子。

“二少奶奶讓我們給小姐送吃的用的，順便我們來向姑爺小姐討喜錢呢。”帶頭的翠兒說道。

“小姐沒錢賞你們的?！毕铲o說道，“不知道你們來做什么?！?

“當然是問姑爺要了?！贝鋬赫f道，“我家二少奶奶說了，那姓黃的那么摳門，小姐的彩禮都舍不得多出，怎么也要讓他掉血才是。”

“大少奶奶也那么說?！边吷霞叶〈虬绲男∥湟材敲凑f。他的伙伴小文卻往內院闖。被袁夏一把攔住。

“你們凌府嫁了個傻子給我家公子，你們也真黑，我家公子可是真金白銀出了聘金的，還想要錢？”

“你們才十貫錢就換了整整十八擔嫁妝，你看看這外邊屋子都要堆不下了，我家二奶奶的意思，拿你們點賞錢算什么。二奶奶說了，如果不給，她就派些人把嫁妝抬回去，不怕你們黃家退婚?！?

“小姐……不好了，楊子衾這個狐貍精又出妖了，來搶小姐的嫁妝了。”喜鵲轉身往側院跑。

門廳里那些人也不知是不是真來送東西的，一個個探著腦袋往里面瞧，那個猴急的樣子，袁夏攔住了這些人，這院子豈是這些人可以隨便闖的？凌府下人難道就這么沒規矩？

“你們凌府里出來的下人怎么這般沒家教……”袁夏忍不住說道。

翠兒瞪大了眼：“你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兔崽子，你有什么資格說姑奶奶我們，我們可都不是吃素的，你家主子要是敢欺負我家小姐，肯定要吃苦頭的，說不定那時你要是來找我求著我?！闭f著捂著自己嘴扭捏起來，“小哥長得挺俊……”

“干啥啊，小翠，這是我夫君，不準那么沒規矩。”喜鵲果真拿來了一盤散銀子，只是護夫的樣子有些上頭，一把直接把小翠從袁夏身邊推開了。

喜鵲長得比小翠看著養眼多了，瓜子臉加柳眉，她朝自己使了個眼神竟然還帶著勾魂的，袁夏咽了口口水。

“小姐賞你們的，在京城要守規矩，不可以像以前在邊關跟著二公子那樣隨便，”喜鵲說道，“特別小文小武你們要跟二少爺去朝堂，謹言慎行，小翠姐姐你不日也要與小武成親，要收斂些，畢竟京城里人特別看重這些。”

那圓臉小翠的臉變得真快，那七八個人都圍著喜鵲笑瞇瞇說了一串好話才拿著銀子歡天喜地離開了。

“喜鵲，你就這么慣著他們啊。”袁夏靠近了喜鵲，“這不會是你的私房錢吧。”

“你眼神真好。這些都是我家公子以前賞的?！毕铲o說道，“我原本從小一直是服侍二公子的，與楊子衾一樣，她也是服侍二公子的，小姐還是喜歡她多些，就用了一句話，她如今飛上枝頭成了鳳凰成了主子，我如今跟隨小姐被攆出府嫁人，我不甘心，二少爺那樣的俊秀男兒誰不喜歡可又沒辦法，二少爺只有一個。小姐還說是偏心于我，舍不得我，把我帶到你們黃家，便宜你這小廝?！?

“我是比不上你家二少爺，不過我這等上等貨也是京城里的……丫頭們心中的……”

“只不過皮囊還不錯……”喜鵲說道，“未來相公，你是不是有些自戀，就像你家主子一般……”

“我家公子不是自戀，他只是不想與外人打交道，所以看著高冷些?！痹恼f道，“其實，他人挺好……只不過身不由己……你家小姐要是能為我家公子生個一男半女，以后榮華富貴少不了。”

“我家小姐缺那個嗎？我們凌府可是國公府，榮華富貴從來不缺……如今只怕是生下來也是做宮里的奴才，你家主子不就是世代皇家尚衣局的當差的嗎？這想做高官就應該學我家大少爺和二少爺，仕途才是正道。你這奴才的奴才，要我說你什么好……”

“你懂什么……這朝堂有啥好，伴君如伴虎，你沒聽過嗎？皇帝一生氣，來個滿門抄斬不稀罕……”

“你這張臭嘴……”喜鵲說道，“我告訴小姐去，讓她攆你走……”

“不能啊，未來老婆大人……我只是隨口瞎說……別……”袁夏怕了，所謂禍從口出，一邊吃瓜的張叔張嬸都忍不住笑了：“瞧這兩口子……挺配……”

“你們得把嫁妝看好了……小姐不管怎么說，現在都是我的主子，她可沒什么私房錢，以前在府里過得比我們下人都可憐，這十八抬嫁妝可是她保命的根本。”

“那倒也是，我聽說這位凌府從小就被府里那個她奶娘欺負……可憐哪，我也聽說那凌小姐花錢太大方……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袁夏說道。

“我哪知道，我又不在京城……”喜鵲說道，“我就知道我們小姐是好人，我要幫她，我要陪著她，才不會像楊子衾一樣見色忘義。”

“你這丫頭可真忠心，和我有一比?！痹恼f道，“我家公子也是可憐人，一個人維持這么大一家開銷，錢總是不夠用，也不是有意刻薄小氣銀子，是我們府上沒那么多閑錢，他的繡品雖好，可他賺錢憑心情，干活又不積極。”

“不會啊，你家公子不是出來總帶著吃飯家伙，整天繡啊繡的……”

“那是公子的表面文章，別看我家公子似乎只懂繡花，他頂能裝，他可是愛好廣泛，公子們會玩的他都會，真正喜歡的是賭錢，一旦手頭有那么幾兩銀子都會出去輸完回來，要不然怎么會借錢辦喜事，雇那么一頂小轎，那么摳門。我覺得你剛才太大方了，這點銀子足夠我們公子還這次結婚的費用?！痹恼f道。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難道你家公子結婚還借錢辦的？”喜鵲說道。

“知道啊，我知道你家小姐的嫁妝肯定是保不住了，說不定就三天一件也不剩了?！痹恼f道。

“給別人不如我們先分了?！睆埵宓穆曇簦拔覀兣c真金白銀，弄點值錢的玩意……”

本來以為喜鵲會反對，沒想到喜鵲點了點頭，于是十八擔嫁妝被這些人翻了了底朝天，二奶奶的確放了值錢的東西在嫁妝里。“十八箱子還在就行，”張叔說道，“公子那么我們交代得過去。只不過你家小姐要是幾天后發現箱子值錢的一個都沒了……”

“那不是我們的事，要沒了也是你家公子的錯?！毕铲o說道，“俗話說嫁出的女兒潑出的水，再說，箱子里有什么只有我家二奶奶他們知道，我回去把楊子衾那臭狐貍的嘴堵上就是了。我們這是為了這兩人好，這又不是自己想貪墨，只不過替主子們保管，免得小姐和你家公子大手大腳……”

“喜鵲，你拿什么堵？”袁夏說道，“事情低調些，她不會在乎這點錢，你們凌府財大氣粗，就當這些錢財是我們家公子輸掉的，人不知神不覺的不就更好嗎？”

喜鵲一巴掌打在袁夏臉上，怒目相對：“別打這主意……”

袁夏捂著臉：“娘子……你下手怎么那么重……我的臉……哎呦……”

張叔連忙拉著袁夏到邊上趕緊用涼水擦拭：“女人怎么可以隨手打男人，這都亂套了……”

“天色不早了，肚子餓了吧，要給兩位主子送飯了，剛才見了這等黃白之物意識激動忘了做飯，如今來不及燒了，將就一下吧。”張嬸說道，她麻利拿起早上的剩飯塞到喜鵲手里，“丫頭啊，你去糊弄下你那小姐……”

原來他們是這般忠心為主，喜鵲倒吸一口氣，拿起早上的剩飯進了側院。

小姐不在側院，但是二少爺凌云在這房間里看書，還換了一身女裝，喜鵲可是凌巧娘的貼身丫頭，豈能看不出，想必小姐去那凌府了，二少爺來這里躲清凈，他似乎不怎么喜歡楊子衾這丫頭。

“喜鵲來給小姐送晚飯……”喜鵲擺上了飯食，冷冰冰一桌子。

“這什么呀。我那妹夫就這般欺負人？就算我妹妹真癡呆也不應該這樣?！绷柙葡訔壍乜粗肜锏臇|西，“這不是早上做的那些嗎？吃這些豈不是這比凌府還會惡心人。我那陣子被他們關在后院吃得也比這個好?！?

“公子，你說笑話吧，那時京城凌府你當家，誰敢得罪當家人，他們……”

“哪有什么不敢做的……小丫頭你是見少了。別以為凌家都是好人……我看你就好像很有問題，這奴才大過主子的事到處都有……”

喜鵲卻一聲不吭，自己往自己屋子里塞了那么多金銀珠寶，興奮得很，才沒想到做飯，還有就是自己現在也算不得凌家的好人了，已經說不過去了。

“二公子，您那么嫌棄，想必吃過飯了吧，”喜鵲說道，“我還餓著呢。”

“那當然，你餓自己去凌府廚房拿就是了?！绷柙普f道，“巧娘在府里，楊子衾和嫂子又在那邊斗嘴，煩著很，不行，我剛想到，你這丫頭不能突然在凌府出現。等我換身衣服幫你拿就是，你別忘了我的好就是?！?

“換衣服這么麻煩，我繞路去府里也一樣，路不遠。二少爺，你就歇著吧。忙了一天了，小的怎么可以讓您受累，您知道我這人沒有好吃的受不了。這一天比一年還難熬?！?

“只要有銀子可以不吃飯的。”凌云說道。

“二少爺千萬不要告訴小姐，免得她誤會……我沒私心的?！毕铲o慌了。

“放心，我不是長舌婦……”凌云說道，“你這丫頭對袁夏悠著點，他要是真生氣也會殺人的?！?

從門房進去當然有門房里才能看到的熱鬧?？撮T的小武把她攔住了：“喜鵲姐，我正準備去找你呢?！?

“什么事？”喜鵲問道?？撮T的小武說道：“有個姑娘來找鄧公子的，喜鵲姐，你惹風流債了嗎？你在錦繡坊惹的桃花姑娘今日在大奶奶屋里呢，你知道配婚令進入了關鍵時刻，這各府小廝丫頭都不想被強硬婚配，那桃花姑娘中意我們府上鄧姓小廝，特帶著一百兩銀子來為你贖身。這個身價不低了啊?！?

喜鵲嚇了一跳，自己就是三日前的玩笑話，小姑娘當真了，那日還不是那日去取新娘裝惹的禍?？粗覟臉返湹闹髯?，喜鵲實在笑不起來。哪里還敢進凌府，只能又跑回黃家院子里。

“香……”張大嬸和張大叔似乎在偷吃獨食，你一口我一口。這明擺著是弄堂口烤雞。

兩人看見喜鵲后這表情真尷尬。好在袁夏捂著臉出來了。

“看他們秀恩愛哪，喜鵲姑娘，不如我們一起出去吃更好的?！痹恼f道，“我請客，天香樓?！?

“我們不是……是袁夏嘴疼……怕吃不了……上火……”張叔在后面解釋。袁夏和喜鵲卻相對而笑了起來。

天香樓燒得菜好吃啊，可自己一身丫頭衣服……

“不了，巷口小店打包就是，我實在不想吃剩飯?！毕铲o說道。

“好，我這就去。”袁夏一溜煙就消失了。

“這就是戀愛中的男人？”喜鵲不敢懷疑自己的眼睛了，轉回側院自己的屋子里，

二少爺凌云站在黃家側院子里，正在擺弄一株海棠花：“你主子得知你沒吃，幫你去廚房拿吃的了，我也該走了?！彼砥饡?，拂袖往側院巧娘住的正屋而去。

喜鵲看到海棠花瓣落了一地，這花瓣中有金鳳步搖，想必是他掉的，于是喜鵲追了過去。

“主子，慢著……您的……”不過屋里好像已經沒人了。

這二少爺無緣無故來黃家側院不像是躲清靜，倒是好像在等什么人。喜鵲一直覺得凌家二少爺挺奇怪的，雖然他穿著女人的衣服府里晃悠，府里的人都習以為常了，可還是怪……

“喜鵲……”

凌巧娘回來了……她拿了一只精美的籃子，飯菜香味從里面散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