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陽鎮外的一處山坡,青色的油紙傘下,一道紅衣倩影飄然而立。
冷白的右手握著傘柄,青絲如瀑。
視線上移,白色的雕花面具遮住了臉龐,唯有那對清冷的眼眸顯露,靜靜地望著滿城風雨。
她不喜歡雨,所以眼中帶著一絲厭惡。
好在秋雨本就不長久,天邊的烏云漸散,雨勢漸弱。
“朵兒姐!”
“朵兒姐!”
兩位穿著白衣的稚嫩女童,不知從何處出現,圍繞著紅衣女子轉轉跳跳。
她們亦是帶著白面,面具下銀鈴般的笑聲接連不斷。
可若是仔細去看,便會發現這兩位女童的身影飄忽不定,而她們根本沒有腳!
就在這時,一道熒光掠來,于紅衣女子身前停下,化作了身穿官袍的老者姿態。
龐縣令的虛影抱拳作揖:“多謝前輩出手相助,了卻在下一份執念,只是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
“老爺,不等公子了嗎?”駕車的馬夫回頭問道。
劉德皺著眉頭,心中盤算著時間,本以為是穩操勝券的局面,可這么久過去,竟然沒有一點回訊!
心中的不安愈來愈強烈,他猶豫再三,終是咬牙說道:“不必再等,即刻出發!”
反正只是一個庶出,而且漸漸開始脫離掌控,棄了便棄了。
他已經榜上了西境的那位大人物,只要活著,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馬夫不再詢問,手中長鞭一揚,駿馬發出一聲嘶鳴,奔騰起來。
途徑一處拐角之時,異變陡生。
駿馬昂起前蹄,明顯是受到了驚嚇,而那馬夫更是驚恐萬分,雙目睜大,顫抖的雙手一時忘記勒緊韁繩。
下雨之后的山路本就泥濘濕滑,遭此驚變,車轱轆打漂,連帶著整個馬車滾落下山坡。
車內的劉德根本不知發生了什么,回過神時,他的腹部已經被斷裂的木刺插了個穿透,口中血沫不斷涌出。
一道幽綠的虛影緩緩浮現,劉德瞪大雙目,一臉的恐懼與不敢置信。
“你,怎么會......”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
一處山林中,兩道黑袍人影懸浮于空。
他們雙手抓著脖頸處,雙腳不斷亂蹬,好似被什么東西吊住了咽喉。
“閣下究竟是誰,為何要與白龍教作對?”宗平艱難開口,一張臉因為缺氧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在他們面前不遠處,站著一道背影。
身材欣長,一席青衣,黑發隨意披在腦后。
“白龍教的手,伸的太長了。”男子一陣輕咳,長袖下的雙手,透著病態的白,表明著主人的虛弱。
宗平宗厚二人的掙扎愈加劇烈,喉嚨上一道烏黑的手印顯現,卻根本不見手掌來自何處。
呼~
陰風襲來,天空上飄下一朵青色的油紙傘。
定情一瞧,紅衣倩影不知何時出現,冷白的手持著傘柄。
“咳咳。”青衣男子身子微顫。
紅衣女見狀,花面下的眼中露出了愧疚與心疼之色。
“許郎......”她輕輕喚了一聲。
“無妨。”男子擺了擺手開口說道:“此地事了,也該前往下一處了,要讓那家伙欠下人情,還需尋得一物。”
“不管是刀山火海,只要許郎想去,我永遠陪著。”語氣中是情意綿綿。
“朵兒姐,不知羞!”
“不知羞!”
兩位白衣小姑娘再次出現,童言無忌,歡快的叫喊著。
“閉嘴!”紅衣女子羞惱道。
她無法教訓這兩個小丫頭,只能遷怒于宗平二人。
“害許郎白白操心,你們兩個,該死!”
話音落下,紅衣女子冷白的手一揮,青色的火焰憑空出現,將宗平二人徹底吞沒。
在臨死之際,此二人也用眼角余光,看清掐住他們咽喉的究竟是什么存在——身高約莫三四丈,一身青皮,目大如銅鈴的赤發鬼!
而在那青衣男子身旁,忽的出現無數身影!
無頭的戰馬,胸腔空洞的威武將軍,巨大的龍骨亡骸,熊熊燃燒的戰車,數不清的將士鬼魂......
孟平孟厚眼中的生機快速流逝,然而驚駭卻愈加濃烈:“百......百鬼夜行。”
道家御鬼流派,登臨巔峰者,方才能施展的大恐怖手段!
青衣男子沒有回頭,緩緩朝著遠處走去。
泥濘的山道上,只留下他一人的腳印,落寞的背影略顯孤寂。
......
嗖!
一道血光逃出旭陽鎮,遁入山林,那是嗜血妖刀的殘身!
刀柄處的眼珠四下張望,斷去的半截刀身下,巴掌大的心臟仍在跳動。
“血,我需要血!”陸元的聲音響起,他竟然沒有死,而是以這種詭異的姿態活著!
這便是妖兵的恐怖之處,與人的血肉融合,便能賜予操控者難以想象的生命力!
就在這時,有人踏著積水潭走近。
血瞳瞟向腳步聲的方向,驚疑不定道:“是你?”
莫三冷聲開口:“你此刻模樣,究竟算人,還是算刀?”
說話之際,他右手按向腰間刀柄,手背上青筋凸起,鮮血沿著指縫不斷流入刀鞘之中。
陸元看出他的來意,嗤道:“想替先前那兩只螻蟻報仇?你莫不是以為我這幅姿態,就殺不得你?”
莫三再次出聲,卻不是對著陸元說話,而是對著妖刀:“既是通靈的妖兵,應該能聽懂我的話。
他的肉身已經油盡燈枯,繼續與他共存,只會拖累于你。
不如重新選擇我如何?我會給你提供足夠的鮮血,讓你變得更強。”
“一個雜碎,也敢覬覦本教圣器,當真......”陸元嘲諷的聲音忽的一頓,接而變得驚恐萬分:“不,不要聽信他的話,他不過區區六品,如何能夠駕馭你?!”
莫三雙眼一凌,腰間長刀出鞘。
這一刀速度太快,刀罡掠過,竟是沒有引動雨幕半分!
陸元的聲音戛然而止。
啪撻!
半顆心臟落到地面,濺起水花,卻沒有一點鮮血流出。
莫三緩緩走向插入地面的半截妖刀,對著已經不再跳動的心臟說道:“這一刀,是我替兩位兄弟留給你的。”
話音落下,他右手握向妖刀刀柄。
血色的紋路如同毒蛇纏向了右臂,將手臂上的血液吮吸殆盡。
莫三的面龐痛苦到扭曲,此刻對他而言,嘶吼都成為一種奢望。
不知過了多久,這種痛快才慢慢褪去,而他也與妖刀完成了融合。
“血,我需要血。”
新的血刀之主,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