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氣溫驟降,葉南城甚至多穿了一層衣服,在屋門口遇見了早已在那等候的杜平,隨口一問道:“杜將軍,這落雁關常年如此嘛,秋天尚且如此,深冬的時候你們怎么過?”
“回殿下的話,今年比往年大不相同,夏季格外悶熱,中暑者比往年多了三四倍不止,剛入秋季的時候還算涼爽,誰知僅僅不到半個月,又是大太陽,燥熱無比,軍士多有中暑者,不得已又把操練時間由一日一練改為兩日一練,過了一個月氣溫才逐漸正常,照這個樣子看,今年弄不好是個暖冬”
葉南城道:“不見得吧,斥候來報,城外山澗溪流已然結冰,往年亦是如此?”
杜平一怔,然后回道:“回殿下,末將只關注了鞏固城防,訓練士卒,至于溪流什么時候結冰,末將不曾留意。我差人去叫主司來,他哪應該有人知曉。”
“不急,先去城墻看看情況吧”
城墻上是有進軍鼓的,可這一次明顯是把倉庫里的存貨也給拿出來了,數十面牛皮大鼓整齊擺在城墻的在架子上,今晚如果不能一戰功成,狄人一定會增加防備,再想襲擊就困難了,所以百里韜很是重視,親自帶人去倉庫搬家伙。
隨著夜幕降臨,當百里韜和杜平知道葉南城要親自率軍出城的時候紛紛跪下阻攔,杜平更是直言:“殿下有王命旗牌在身,如王駕親臨,殿下作為主帥怎么能親涉險地,萬一有個差池,末將如何向大王和公羊先生交代,此事萬難從命”一旁的百里韜聞言,微微一怔,但也沒有說什么。
“杜將軍都說我身負王命了,怎能龜縮于城內,任由兄弟們去拼命?南城當為三軍表率,身先士卒而后方可令諸軍信服,我意已決此事不必再議,杜將軍知曉地形隨我同往,百里將軍坐鎮關內”
葉南城的語氣強硬不容他們二人反駁,他給了個杜平一個眼色,然后兩人齊齊遵命。
校場上面杜平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他是不敢再勸殿下了,于是緊急把自己的親衛派到了殿下身邊護衛左右,這都是自己的子侄族人,可見杜平的緊張程度,倒是百里韜沒那么緊張,反而來勸杜平道:“四殿下在王城的時候,都是左宮將軍親自教授武藝,殿下既然有此膽魄,想來武藝也是不差的”想了想看左右無人,上前低聲道:“這個叫崔清的不知道什么來路,殿下來雍涼數次,我之前在王府從未見過此人,殿下初次臨陣,難免建功心切,恐被人利用啊”
杜平驚道:“什么?他不是王府的人!難不成他是探子——”
“哎——”百里韜開口打斷道:“杜兄此番前去,只需保護好四殿下,我在你們走后,也悄悄率軍尾隨,若是北狄人有埋伏,我們前后夾擊,正好一舉破之”
“若是有計,北狄人來搶關如何?”
“他們不知我亦出關,如何敢來搶關,杜兄切記千萬千萬保護好四殿下,尤其是追到陰山腳下的時候”
杜平點點頭回道:“這個無需叮囑,杜某心中有數”
校場上五百鐵騎換成了狄人的戎裝,唯一的區別就是北狄人的兵器是用啥的都有,什么彎刀短劍狼牙棒,而他們這群人則是整齊劃一的長槍,馬背上捆了許多干草,中間還夾雜著好幾壇子烈酒,從這到狄人大營的距離,騎兵機動性快,幾個沖鋒轉瞬即至,因此他們也不擔心斥候什么的,沒等發信號呢,他們已經沖過去了,葉南城把杜平叫到身邊,讓他們告訴軍士們千萬不要戀戰,對方人數眾多絕不是能硬拼的,以騷擾為主就好,杜平明白葉南城的意思,這里大部分守軍都和狄人有著血海深仇,甚至有不少守軍的家里都被狄人殺光了,幸虧在關內服兵役才幸免于難,他知道殿下為何擔心,怕眾軍士殺紅眼戀戰,一旦北狄人發現他們人少便會迅速反擊,到時候北狄人騎兵在后追擊,落雁關的大門都無法打開,后果可想而知。
后半夜的塞外寒冷刺骨,落雁關的大門緩緩開啟,他們把馬蹄子包裹起來,悄悄的融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一行人摸索到北狄人大營外,趁著月黑風高他們把干草點燃扔到北狄人營帳上,又在林中四處放火,火借風勢,風借火勢霎時間點燃了漆黑的夜空,大營內的狄人開始躁動起來,隨著狂風呼嘯火勢漸漸不可收拾向狄人大營襲圈而去,營地里面霎時間東奔西走亂做一團,各營的號聲此起彼伏但還是控制不了局面,游牧民族雖然戰斗力強悍,但也僅限與人和猛獸相爭,北狄人一邊怕火一邊敬畏火,這可能和他們長期在草原上生活有關,漸漸地他們發現撲滅不了營寨里面的火,起風時火勢更加兇猛,他們開始向營外潰逃,北狄人也不傻林子里扎營,火要是撲不滅,那就抓緊跑,跑慢了沒命了個屁的,可馬驚了是慌不擇路的,于是發生了更慘的一幕,人在前面跑著跑著被后面驚著的馬踐踏而死,也有不少馬匹沖進林子中被同伴堵住,燒死,踐踏死,煙熏死的不計其數。
在林外的埋伏的葉南城眼見時候差不多了,于是卸掉馬匹上的偽裝,直奔潰軍,本就是驚弓之鳥的眾人見來的都是自己人頓時舒了一口氣,就聽見他們道:“不能是雍涼人出來了吧?”
“放屁!那群龜兒子真是名副其實,從俺們來到現在別說人了,毛都沒出來一個”
另一個人附和道:“肯定是哪個王八蛋嫌夜里冷,一不小心整著了,這下熱乎了,跑慢點成特么烤豬了”
“你們是哪個營的,這么亂還能騎馬跑出來,后面弟兄們怎么樣了?”一個狄人沖著葉南城這群人喊道。
“臥槽!你們身上這么干凈,火不能是你們放的吧”
“哎!老五——你這就狹隘了,右營那群王八蛋也挺干凈的,還我咋知道的?我特么正救火呢,他們上馬就跑,都不帶瞅我一眼的”
葉南城看著眼前坐倒在林子外一大批人,約莫有五六百人,還有從營寨陸陸續續往這邊跑,因為這是上風口,火勢一時半會過不來,葉南城順著話道:“你說的沒錯,就是右營的”
先前那人一聽,呸了一聲陰陽怪氣道:“老五我沒說錯吧,小王子的親軍就是不一樣,先跑的底氣還這么足,我們就是右營的,啊呸呸呸!”
在城墻上的副將王金看見大火起卻沒聽見喊殺聲,按照計劃應該聽見喊殺聲自己在擂鼓助威,將北狄人趕到陰山腳下啊,現在遲遲聽不見喊殺聲,遠遠望去因為林子和大火的原因,也看不真切,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百里韜將軍也率軍出關了,他在城墻上來回踱步心急如焚,崔清思量了一會兒后道:“將軍請下令擂鼓,這個時候不管什么情況也得擂鼓了,鼓聲起,狄人生不起抵抗之心,定會潰敗!”
王金猛地看向崔清,見他堅定的點了點頭,沉聲道:“擂鼓!把在床上鼓搗的勁都給我使出來!”
下一秒轟隆隆的鼓聲響起,宛如驚雷,響徹云霄,鼓點急促猶如狂風驟雨席卷而來,天地間彌漫著肅殺之氣,在空地上癱坐的北狄人聽見后齊齊起身,他們知道聲音的方向是落雁關方向傳來的,雍涼人這是來趁火打劫來了......快跑!其余的北狄人也紛紛調轉方向,往陰山方向奔去。
杜平勒馬上前,本就魁梧的身體此刻在馬上顯得更加高大:“就是你們在營內放火,你們是雍涼的奸細,殺!”說完掄起大刀沖進人群,身后眾人紛紛跟進如虎入群羊一般,葉南城更是讓人混在其中大喊右營殺人了,整的北狄人心惶惶,逃跑路上遇見真的右營人,對個眼神上去就是一刀,還特么想殺我們。
葉南城一行人趁亂殺了不少,又派人四處搶掠戰馬,曹寧一直緊緊跟隨在葉南城身旁,手中的鐵濱槍揮舞的虎虎生風,磕到就死,碰到就傷,如同天神下凡,左突右進猶如砍瓜切菜,葉南城也被曹寧驚住了,他也用槍但是和曹寧一比便顯得班門弄斧了,葉南城有些后悔,早知道他這么能打就應該把他的那群人都給帶上,回去就得辦!一旁的杜平看到暗自心驚,怪不得殿下敢親冒弓矢,原來身邊有這種猛人護衛。
眾人一直追到陰山腳下,這里竟然有一座小型的營寨,規模不大,此時卻是燈火通明,守軍們在營寨上彎弓搭箭,時不時的向營門放箭,嚴防潰軍沖擊營寨。葉南城與杜平對視一眼,沒有說話,他們都沒想到,北狄人中也有治軍如此嚴整者,剛才他們親眼看見數個想要沖進營寨的潰軍被直接射殺,這才鎮住這群人,而聚集在寨門前的潰軍們,也漸漸冷靜下來,有的甚至在清點本部人數了。
“回去吧”葉南城輕聲道。
杜平點點頭,眼下北狄人越聚越多,在想有所行動,的確不宜走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