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求瞇了瞇眼,問道:
“你聽誰說的?”
他的聲音毫無起伏,如同一片樹葉在平靜的湖水中飄蕩,不激起一絲漣漪。
王元星沒有絲毫猶豫,直言相告。
“是龍門村的毛明志說的。他和我算是有些遠(yuǎn)親關(guān)系,我是他的表叔。他聲稱你手中有一個寶葫蘆,里面裝有仙釀,只需輕輕一聞,便能沉醉一個下午,醒來后更覺得神清氣爽,甚至常飲還能延年益壽……”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留意著何求的神色。
他注意到何以求的面容逐漸陰郁,于是稍作停頓,然后才有些忐忑地接著說道:“他用這個消息,從我這里換了十萬塊錢。”
聽完王元星的敘述,何以求的臉色已經(jīng)陰沉如水。
人心,原來是可以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的。
他救了毛明志一家,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毛明志根本無法抵抗黃鼠狼的報復(fù),他們的損失遠(yuǎn)不止一百只山羊那么簡單,說不定他們一家人的性命都難保。
這樣的大恩大德,毛明志竟然為了區(qū)區(qū)十萬元就選擇了“背叛”,這種行徑,實(shí)在令人不齒,讓人心寒至骨。
何以求陷入了沉思,半天沒有說話。
王元星見狀,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何道長,你沒事吧?”
何以求抬起頭,搖了搖頭,看著即將要暮色四合的天空,說道:“時間也不早了,你們今天就在這里住下吧,明早再下山!”
說罷,他又將白梅兒抱了起來,然后往椅子上一靠,捧著《道德經(jīng)》看了起來,也不管兩人了。
王元星看著他,心中的話語在喉頭滾動,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端起茶水喝了起來。
清甜的茶湯在嘴里化開,他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喝著。一杯接著一杯,一直喝到壺中只剩下一點(diǎn)點(diǎn),這才依依不舍地停了下來。
就這樣,他們陪著何以求坐了半個多小時,直到太陽完全落山。何以求終于放下手中的《道德經(jīng)》,站起身來。
王元星兩人,都是如釋重負(fù)。
“跟我來吧!我給你們安排房間。”
說完這句話,何以求抱著白梅兒朝前院走去。他把兩人安排在何遠(yuǎn)正曾經(jīng)的房間,隨后便開始著手做飯。
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自己新買的太陽能充電板和蓄電池竟然又壞了,道觀再次斷電。
這讓他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測。
飯后,王元星兩人回了屋,小聲地聊了起來。
“老板,這位何道長似乎不太好相處啊,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日久見人心!我們只需以誠相待,慢慢來。”
“我好像懂了。”
而就在王元星兩人說話之時,何以求卻已經(jīng)悄然離開了道觀。
……………………
龍門村。
毛明志家。
吃完晚飯,毛明志和媳婦回到了他們的房間。
毛明志的媳婦叫宋欣可,當(dāng)年也是鄰村的一枝花,即使現(xiàn)在已步入中年,但她的容顏依舊殘留著幾分風(fēng)采。
一番親熱過后,毛明志感到倦意襲來,然而宋欣可卻拉著他,一臉擔(dān)憂地說。
“明志,你把酒葫蘆的事說給表叔,還換了十萬塊錢,真的沒事嗎?我看何道長不是一般人,他若是知道了這事,能放過我們嗎?”
毛明志連眼睛都沒睜開,不耐煩地回答:“你們這些女人就是膽子小,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王元星可是我表叔,還能出賣我不成?”
他打了個哈欠,口中嘟囔著。
“再說,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樣?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他何道長本事再大,還敢殺人嗎?哼,他只不過是殺了一頭畜牲,就拿走了一件仙家寶貝,出家人都如此貪心,我拿這個消息換點(diǎn)錢又怎么了?”
“好了,別再煩我了,明天還要早起進(jìn)城呢。二叔給我介紹了一個活……”毛明志說著說著,就變得有氣無力起來,沒過多久,就聽到了他的鼾聲。
宋欣可看著毛明志,心中的擔(dān)憂無法平息,但她也無可奈何,只能翻身睡下。
兩人誰都沒注意到,窗外有人。
……………………
毛明志睡得迷迷糊糊,突然,他感覺有人在推他。
這讓他感到一陣惱火,不滿地嘟囔道:“別煩我,再讓我睡會兒。”
“明志,快醒醒,大事不好了。”緊接著就聽到宋欣可的哭聲,“羊圈里的山羊都死了,你快去看看吧!”
山羊?毛明志大驚失色,立刻從床上翻了起來,驚慌失措地問道:“你說清楚,什么都死了?”
“羊、羊……”宋欣可哭的厲害,說話都不利索了。
“沒用的東西。”毛明志一陣心煩,罵了一聲,顧不得穿衣服褲子,只穿著四角褲頭,踩著拖鞋便沖了出去。
當(dāng)他沖到羊圈前時,整個人如遭雷擊,呆立當(dāng)場。
放眼望去,一頭頭山羊躺在血泊之中,喉嚨被殘忍地咬斷,已經(jīng)沒有了生機(jī)。數(shù)十、上百頭山羊一起被咬死,整個羊圈的地面都被鮮血染紅,血腥味刺鼻。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他感到一絲熟悉,但此刻的他沒有時間細(xì)想,他整個人無力地癱軟在了地上,口中不停地重復(fù)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宋欣可紅腫著眼睛走過來,顫抖的聲音問道:“明志,該、該不會是那東西來報復(fù)我們了吧?”
宋欣可的話讓毛明志瞬間反應(yīng)過來,這分明就是那頭黃鼠狼的杰作。
他從地上爬起來,望著一地的羊尸,心情復(fù)雜,有悔恨,有痛苦,有焦急,有憤怒。到了后來,這些情感全都轉(zhuǎn)化成了陰毒,一種復(fù)仇的欲望在他心頭滋生。
此事,決不能善罷甘休。
突然。
——唧唧唧!
一陣尖銳笑聲傳來,令毛明志和宋欣可猛然一驚。
他們抬頭望去,只見屋頂上,一只體型如黃狗大的黃鼠狼,像人一樣地坐在房檐上。它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院中發(fā)生的一切,眼中閃爍著一絲人性化的譏諷。
“畜牲,我和你拼了!”
毛明志被這一幕徹底激怒,抄起旁邊的一把鋼叉,大吼一聲就朝那只黃鼠狼撲了過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嗓音:“爹,你在跟什么人講話啊?”這是毛明志的兒子毛蛋的聲音。
宋欣可反應(yīng)迅速,立刻喊道:“毛蛋,快跑!”
然而為時已晚。
“媽,你說什么呢?”
稚嫩的聲音帶著一抹疑惑,說話間,一個蘿卜頭出現(xiàn)在院門口。
只聽“嘎嘎”的刺耳叫聲響起,一道黃影閃過,毛蛋瞬間被黃鼠狼叼在了嘴中。
“畜牲,快放了我兒子!”毛明志紅了眼,他扔下叉子,拼盡全力沖了上去。
可那黃鼠狼卻極為敏捷,身子一縱,直接越過了他的腦袋,幾個起落便再次跳上了房頂。
“爸爸,救我!”
毛蛋嚇得哇哇大哭,聲音中滿是恐懼和無助。
此刻,毛明志終于知道怕了。他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屋頂上的黃鼠狼,哀求道:“你、你放了我兒子,我把酒葫蘆還給你。”
但是,回答他的,卻是那黃鼠狼發(fā)出的“唧唧”怪笑。在笑聲中,黃鼠狼一口咬在了毛蛋的喉間。
“不!”
宋欣可發(fā)出一聲尖叫,整個人都被嚇壞了,癱軟在了地上。
“畜牲!”毛明志大吼一聲,想要回身去拿鋼叉。
黃鼠狼卻不給他機(jī)會,丟下小蘿卜頭的尸體,一躍而下,朝他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