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原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這種話再說出口,真是為難她了。
看著神宮司生花認真又羞澀的表情,桑原不由地幻想她穿上女仆裝的樣子。
……黑白工作服、兔兔發卡、白色絲襪、黑色矮跟小皮鞋、還有女仆鈴鐺項飾。弱不禁風地扶著掃把,一張小臉通紅。
很可惜,呸,不可惜,還好他買不起女仆裝。
“呃,以工抵……債,倒也不是不可以,先這么辦吧。”
神宮司生花的神情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抬起手來要作歡呼狀,但隨后她可能意識到那樣太不矜持,于是無處安放的小手在空中比劃了兩圈。
然后雙手交疊,朝他很正式地鞠了一躬。
桑原晉彌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冤大頭。
算了,狠不下心趕人家走,只能找個雙方都認可的方式當臺階下了。
當然,桑原不認為她能幫上什么忙。
“……主人。”神宮司生花低著頭,小小聲地叫他。
桑原感覺渾身一激靈。
“還是叫桑原吧……”
“為什么?是不喜歡么……”
“呃,倒也不必那么正式,就……你之前該怎么稱呼就怎么稱呼。”
“好的,那就……桑原主人?”
“……”
好吧,你開心就好。
桑原晉彌走進廚房,端起放在桌上的茶具,這一套家伙應該是家里為數不多的值錢玩意。
“神宮司桑,那就麻煩你把這些杯具洗一洗吧。”
得給她找點事做做,不然她估計得整天纏在自己身后像討債似的問自己需不需要幫助。
神宮司生花很鄭重地點點頭,用盤子托起那些茶具。茶盞在鐵盤里搖搖晃晃,摩擦出刺耳嘈雜的聲音,桑原看得心驚肉跳。
畢竟拖地都能把自己滑倒的神宮司大小姐,闖禍這種事,桑原都已經習慣了。
還好,茶具安全地抵達盥洗臺。
水龍頭沖刷著復古磨砂青瓷的茶具,如激湍擊石,發出悅耳撞音。
“說起來,昨天的事情很感謝桑原主……人。”
“啊,何足掛齒。”
“不是的,”神宮司盯著茶具,用抹布不停擦洗著,“桑原sama那時候是在搖頭,對吧?”
“啊,是么,記不太清了。”桑原眼神躲閃,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我知道的,桑原大人,謝謝你告訴我這樣一個簡單的道理——我太笨了,居然現在才領悟。”神宮司生花的淺色眼眸似有光芒流轉,她一臉認真地回頭盯著自己。
“你告訴我,不要對外在過于在意,按照心里所想才是最重要的,雖然我以前也在宮崎駿的動畫里看到過這句臺詞,可真正理解并釋然,應該就是在昨晚那一刻。”
神宮司朝他笑了笑,那是一個足以打動任何人心的來自美少女最真誠的微笑。
桑原聽著,感覺自己下巴都快掉下去了,這……原來她是這么理解的嗎?
于是兩人都沒注意到神宮司背后的水槽滿溢出來。水流打濕了她的圍裙,神宮司感到后腰一涼,回過頭時,水已經全都流到地板上。
“……”
……
簡單地和神宮司吃完加熱后的速凍早餐,桑原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妹妹。
桑原敲響綏玉的房間門,“吃早飯了。”
里面傳來床鋪翻卷的獵獵響聲,反鎖的門被拉開,綏玉如行尸走肉般瞇著眼走出來。
桑原拿起一只腌菜飯團在她面前晃,見她還沒有睜眼的跡象,便將飯團湊到她鼻子底下,然后循循善誘地往后退。
綏玉的鼻子跟著飯團的香味一路走到了盥洗室,桑原把擠好了牙膏的牙刷塞到綏玉手里。
綏玉機械地開始刷牙,不一會就從牙齒縫里吹出了小小的牙膏泡沫。
桑原看她不動了,只好輕輕地從她手里抽走牙刷,正當要給她遞水漱口的時候,看見那泡泡居然從她小小的鼻孔里冒出來,并且還越吹越大……
好怕現在給她遞水她會當做飲用水喝下去……
他輕輕拍了拍綏玉腦袋,這個狀態下的她沒有記仇的本能,直到她悠悠轉醒,桑原趕緊停手。
綏玉看清了鏡中的自己,和高了自己一個多頭的哥哥。
“啊,是老哥,你這么在這?”小原綏玉還迷迷瞪瞪的。
“不知道,剛才有一只懶豬跑進廁所了,我就追過來了。”
“哦~”
綏玉嘴角還沾著泡沫,但她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就近拿起還沒打濕的毛巾就往臉上擦。
干洗了把臉之后,綏玉終于發現有些不對勁,于是睜著惺忪的睡眼發愣般盯著哥哥良久。
“那懶豬呢?”
“不知道,好像掉馬桶里了。”
“哦。”
桑原默默從盥洗室退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從桌上拿起自己的單肩包,里面的作業本嶄新如初,這些都是榮倉綾昨天送來的。
作為S類高中的森野中學二年生,其實學業對桑原來說,無疑是場挑戰。
記得上一世剛開始的那個國語課,幾乎快要了桑原的命,好在他那個不爭氣的前身到了高中之后因為家庭變故的原因,成績也一落千丈,成為不折不扣的問題少年,他穿越過來,也就名正言順地繼承了倒數第一。
但現在不一樣了,桑原可是第二次上東京高中,他有自信能比上一世的自己獲得更好的成績,考入更高等的學府,也意味著畢業后就能賺到更多錢……
首要的,先復習下課上的筆記,做做作業,找找前兩世那會兒寒窗苦讀的感覺。
他翻開榮倉綾帶給自己的筆記,那些如她性格一樣鋒芒畢露的字跡整齊地排列著。
國語古典俳句:
“不見方三日,世上滿櫻花。”——大島蓼太(江戶)
桑原晉彌莫名想起了前天下町河畔的緋櫻,良久才用筆在另外的紙上輕輕寫下:
“客觀上時間的倒流,讓他有如置身夢幻,一切都變得唯心,好像前世就是恍然一夢,那在夢里跨越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其實睡醒了才發現,現實才過去了半個小時。
偶爾忘掉夢與現實的時差,此時此地,物皆著色,櫻花盛開滿地,如此這般侘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