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朱重八疲累的回到房間。

自從當上鳳陽分舵的舵主，俗事纏身，朱重八倍感身心疲累，與徐達等兄弟聚首時間都少了許多。

剛要脫外衣上床休息，突然身后黑暗中一道劍指無聲無息點來。

穴道被點，朱重八立時身軀無法動彈，心中大駭。

吾命休矣！

然而朱重八沒有等來利刃，身后傳來一個溫潤男聲。

“朱舵主，十分抱歉以這種方式與你相見，得罪了，還請不要喊叫，我這就幫你解穴。”

“好。”

身體重新恢復行動，朱重八一個大跨步拉開距離，轉身看向身后。

只見陰影中走出一人，正是白日遇見的年輕道士。

不過朱重八倒是守信，并沒有大喊大叫，皺眉道：“白日我已經道歉，小兄弟深夜來訪，有何貴干？”

“我并無他意，只是今日見到朱舵主殺鄉紳，分糧食，為災民出頭一幕，心中頗為感慨，覺得你是個英雄人物，想要結識一番，但我身份不便暴露，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朱重八見凌云眼神誠懇，加上之前行為，心中已是信了幾分，抱拳道：“原來如此，在下朱重八，明教鳳陽分舵舵主。”

“在下江湖散人，名諱不足掛齒，你若愿意，便稱我為漢郎吧。”

“漢郎？”

“沒錯，漢人的漢。”

朱重八聞言眼珠子一轉，笑道：“好，漢先生。”

朱重八也是個妙人。

“朱舵主，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么會加入明教？”

“還能為什么，活不下去，家里人全都餓死了，只剩我一個人，不加入明教，我早就被野狗吃了。”

“那你覺得這元廷如何？”

“該亡！”

提起元廷，朱重八肉眼可見變的殺意凌然。

“那它該怎么亡，你知道嗎？”

“這……”

朱重八聞言愣住了，他只知道要起兵推翻元廷，但具體如何怎么做，他卻是沒有頭緒。

支吾了半天，朱重八才回答道：“號召五湖四海的明教兄弟，共同起兵反元，先拿下一些府州作基業，然后發展勢力，一口氣端了元廷老巢。”

這番話怎么說呢，大空無用，但可以從中聽出朱重八反元的決心。

“嗯，朱舵主志向高遠，那你覺得明教弟子如何？”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

朱重八畢竟是明教分舵舵主，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不過凌云就沒有這么多顧忌了，直言不諱道：“朱舵主，請恕我直言，明教中大部分人，在我看來，與流匪沒有什么區別……”

瞅了眼朱重八，見其臉上并沒有異色，繼續道：“民為貴，君為輕，百姓才是王朝的根基，元人待百姓如豬狗，所以它必亡，而明教弟子對百姓不好，想要借助他們的力量反元功成，也難上加難。”

朱重八定定看了凌云幾息，突然拱手下拜。

“還請先生教我。”

在進屋前，凌云就已經在準備見到朱重八時，要說的話。

后世共和社會的絕大部分理論知識在這個時代都沒用，但往后沒有，往前找就是了。

開國想要成功需要什么？

錢糧，軍隊，民心，人才。

人才凌云沒有辦法，但其他三點還是能編出點東西的。

為了防止出現意外，他不敢說多。

比如錢糧可以團結同樣受壓迫的中底層商人，鄉紳穩定獲得，軍隊要如岳家軍一樣，與民休戚與共，百姓已經被元廷逼得沒法活，可以收貨兵員，而做到與民休戚與共，民心自然而然也就有了等等。

雖然凌云覺得他只是說了正確的廢話，但對于文化程度不高的朱重八而言，就像朝陽刺破烏云，頓時豁然開朗，明白了努力的方向。

“先生大才，不如……”

“多謝美意，我閑云野鶴慣了，不想受拘束。”

“可惜。”

見朱重八一臉遺憾，凌云不禁笑道：“沒什么好可惜的，我也就動動嘴皮子，真正要做到我說的這些，還需要你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要知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好了，夜已深，我也該走了，朱舵主，切記不可操之過急，要積蓄足夠力量，謀而后動。”

“謝先生教誨。”

朱重八恭敬行了一禮，再抬頭，屋內已不見凌云蹤影。

朱重八此時睡意全無，性子起了，便想去院子里打一套拳，怎知卻突然聽到西廂房中傳來女子尖叫聲。

砰！

用力推開房門，朱重八眉頭緊鎖，入眼只見白日所殺那鄉紳的一房妾身，僅身著大紅肚兜，被自己手下一名漢子壓在桌上，嗚咽哭泣。

朱重八此時腦海中浮現出之前凌云對明教弟子的評價之語。

又想到他回答這是自家兄弟，他的兄弟此刻正在奸淫民女！

“畜生，你在干什么？”

“舵主……我……”

朱重八氣得差點拔刀，但憑借強大理智冷靜下來。

自從明教教主陽頂天失蹤，明教四分五裂后，眾多教眾行事越發隨心所欲。

以往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他自問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今夜聽了凌云的話，以往一些不敢想的念頭，頻頻在腦海中閃現。

所以他現在不想自己手下是一群奸淫擄掠之徒，因為這樣的人，沒可能獲得百姓認可，推翻元廷。

不過他心知突然因為一個被他判定為元人走狗的鄉紳的女人，而殺了自家人，必會生亂。

好在他有急智，上前先讓兩人穿好衣服，然后帶到大堂，又召集所有人前來見證。

“劉能，你是不是喜歡她？”

先前見朱重八怒氣勃發，劉能本以為自己小命難保，豈料開口卻是這么個問題，老實答道：“喜歡。”

“那你那么猴急干什么，怕我不答應你娶她嗎？”

“嗯？！”

劉能聞言一愣，隨即腦子快速反應過來，連忙叩頭拜道：“是小弟一時糊涂，舵主你也知我平日性子急，所以……”

朱重八正心煩呢，懶得聽劉能瞎扯，看向女人道：“好了，那婦人，我且問你，你可愿嫁給我這兄弟為妻？”

女人看了眼朱重八，又看了看身旁的劉能，默默點了點頭。

從逃走那一刻起，她就想過會被欺辱，如今雖然是強娶，但好歹是個妻子名分，比她預料的結果要好得多。

“好，那今日我為主婚人，一切從簡，你倆就在這拜天地，結為夫妻。”

隨后朱重八讓人找來紅布，簡單裝飾了一下大堂，然后給女人蓋上了個頭蓋頭，也沒嫁衣，也沒酒席，拜了天地后，兩人便入了洞房。

這個鬧劇就算是過去了。

隔天一早，朱重八便下達明確命令，不可奸淫擄掠，遇到喜歡的女子，只能明媒正娶。

有昨夜的事情為例，眾人對這個命令并沒有抵觸。

只是朱重八知道，這只是治標不治本，但總歸是寡婦再嫁，好過讓那些女子被欺辱后，淪落風塵。

朱重八深感勢單力薄，不由起了將同鄉徐達，花云等一眾兄弟請來幫忙的念頭。

說起來日前被他派去更遠地方收攏災民的常遇春也是條好漢，值得深交。

就在朱重八正在構思自己班底的合適人選時，此刻的凌云已經離開鳳陽府地界，踏上回武當山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