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漸漸化了。

在太陽升至中天之際，項芷兮正呆在自己的房里做著女紅。

房間木質，隔音效果并不算好。她忽而聽見隔壁響起哼哼唧唧的細碎聲音。

‘小叔和星洛妹妹……’

項芷兮抬了抬眸，臉蛋微紅。

楚國整體崇尚墨家思想，對儒家的那一套不是很感冒。并且，當世的思想百家齊放，對女性的束縛不大。故而，婚前行為，只要沒有大張旗鼓，不會有人強烈指摘。

要知道，就連儒家的夫子，都是野合所生呢。

但紀星河與姜星洛這對師兄妹，經常性撒狗糧的行為，還是對項芷兮造成了很大困擾。

這會兒聽著聲音，少女腦海中不由地便產生了仿若身臨其境的幻想。

櫻唇輕抿，神情微醺。

好在，聲音并未持續太久。

就算那對師兄妹兩情相悅，時常情難自禁，可也一直恪守著底線，不曾過火。

‘是不是該挑個良辰吉日，早點讓小叔和星洛妹妹成親呢？’項芷兮停下手里的針線活，抱著豐碩的靈果思考起來，‘長嫂如母，這件事按理應該由我安排。不，還是算了。’

‘小叔非是薄情之人，對婚期應該有數，我就不添亂了。’

在項芷兮看來，師兄妹作為當事人，肯定比她這個旁觀者要急的多。若非該死的元陰和元陽限制，他們怕不是早就成親，連孩子或許都有了！

‘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真是羨慕。不像我……’

項芷兮幽幽一嘆。

四次訂婚，兩次出嫁，一次拜堂。

雖然一次戀愛，一次洞房都沒有，但少女已經飽嘗了婚姻帶來的苦楚。

‘好在，小叔待我極好……’

想到這里，項芷兮回過神，重新操起針線。

她懷中，上好的玄色錦緞裁剪的恰到好處。隨著少女的手指翻飛，金絲銀線逐漸化為振翅欲飛的高潔靈鶴。

…………

…………

汪！汪！汪！

何書與何必文的房間，離犬舍很近。前兩天去柴房抱柴禾的時候，何必文從犬舍路過，總能激起一聲聲的吠叫。

“三叔，這三條狗應該是紀府新養的吧？咱們上次來，好像還沒有。”

站在走廊上，遠遠看著前方被拴著的三條猛犬，何必文若有所思道。上次何書與紀星河談論交易時，身邊帶了兩個隨從，一個是他，另一個則是他的弟弟何必武。

何必武死在了烏蠻手中——為了幫他擋刀。

“應該是吧。”何書瞥了侄子一眼，“怎么，你想去逗逗這幾條狗不成？”

“那哪敢啊。”何必文脖子一縮，“這肯定是老爺養在這里的，我哪敢逗老爺的狗？”

“不敢你還在這里傻站著干什么，還不快點跟我回去！”

“嘿，三叔。”何必文傻笑了一聲，“這三條狗都挺神駿，我多看了一會兒還不行嗎？再者說，我也想跟它們混個眼熟，讓它們不要每次我一經過，就叫個不停。”

說話聲中，犬仍吠個不止。

只見何必文掏了掏衣袖，從兜里取出中午吃飯時特意留下的幾塊雞骨頭。

給三只攆山狗，每只都投了一塊。

何書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放肆，還說你不敢逗它們。這三條猛犬每日必有專人投喂，何須你來喂食！快走！”

此言一出，何必文瞬間僵住。是了，他犯錯了！

走，快走！

千萬不能被人發現！

哪知，一看他們叔侄倆要走，三只攆山狗叫的更加響亮而兇猛。地上的幾塊雞骨頭，壓根吸引不了它們的注意力。

同一時間，何必文剛一轉身，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紀星河。

背后的冷汗瞬間淋濕了他的衣物。

不會吧，他不會第一天向新老爺效忠，就被新老爺狠狠責罰一通吧？

卻只聽紀星河笑著道：

“你們叔侄倆在這里啊。”

“見過老爺。”

何書同樣一驚，但還是立即做好禮數，恭敬問安。何必文緊隨其后。

而隨著紀星河的逐步靠近，方才還急促無比的犬吠聲，漸漸便平息了。

“老爺，您找我們？”

“嗯。”

紀星河點頭，卻沒立刻說事，而是挪著腳步走到犬舍前。目光觸及那三塊由何必文投擲的雞骨頭時，也只是淡淡笑著，并未生氣。

但何必文的心已經狠狠拎了起來。

“這三只獵犬，分別叫大黑、大黃和二黃，二黃是母的。”

一黑兩棕三只獵犬，紀星河把它們帶進府里的當天，就隨口取好了名字。

雖說紀星河把它們養的不錯，但并未投入多少感情，自然也懶得在名字上多花心思。簡單好記就行。

他蹲下身，摸了摸大黑油亮的毛發。狗子順從的低頭，臉上流露舒適的神情。

哪怕紀星河沒在三只獵犬身上投入多少精力，但一個多月下來，三犬也早已經熟悉了他這位主人，在他面前乖巧的很。

忽的，他扭頭看向何必文：

“必文，你對它們很感興趣么？”

“不敢！不敢！”

何必文連連否認，差點就直接跪下了。

他現年二十二，比紀星河大了五歲，武道修為也超過紀星河。但此刻，只敢在紀星河面前擺出孫子樣。紀星河叫他‘必文’，儼然是長者的口吻，他也沒有半點不適，相反，還有點受寵若驚。

卻只見何書上前一步，拱起手，面色肅然道：

“老爺，這小子不懂規矩，性情憊懶。您若有罰，還請不要手軟，也好讓他長些教訓。”

何必文：？

三叔，您不為我求情也就罷了，有您這樣坑侄子的嗎？

深呼一口氣，何必文噗通跪下，決定坦白從寬：

“老爺，小人……”

“快起來。”紀星河將他的話打斷，“我可沒說要責罰你。”

打一個棒子，給一個甜棗。

前番，他輕描淡寫地就將何書叔侄二人，與商隊的十二名上品武徒拆分。兩人雖然嘴上不說，心里未必沒有不虞。

這是一個棒子。

這會兒，再對他們有所苛待，可就不妥了。

該給個甜棗。

“實話說，我沒有太多精力逗弄這三只獵犬。獵犬兇猛，府里的下人們也不怎么敢靠近。既然必文你對他們有興趣，不妨暫時幫我喂喂它們？”

何必文：？

好么，給自己平白多找了個差事！

不過，只要老爺不責罰他就好。而且，能幫老爺喂狗，也是老爺對他的一種親近。

“謝老爺，必文領命。”

“那這件事就拜托你了。”紀星河笑了笑，旋即話鋒一轉，“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們叔侄。”

“老爺請講。”何書低頭。

“幫我把這封折子，遞交給郡守。我在折子里寫下了蒙舍詔誕生武侯之事，沒有比你們這些親歷者更適合送信的了。”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