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插曲
- 小鎮(zhèn)怪誕
- 可可cocoa
- 3877字
- 2024-03-13 10:19:02
后門外小河狹小不易船只轉(zhuǎn)向或掉頭,因而后門緊鎖石渡荒棄,緩坡一直連到東面的空地,也是雜草叢生。這灶披間是在宅子的東北角,北面和東面都有大窗戶對著河道,窗下的角落里堆著些南瓜豆角,莫珦玟終于明白了姚伯的不確定。東窗外河岸旁更有一棵大樹,樹冠上的嫩枝,幾乎要與對岸大樹的枝丫纏在一起了。
“這棵樹,可不怎么安全。”蕭南卿說道。
“放心,想從上面爬過來,應(yīng)該也不能實現(xiàn)。那細小的樹杈子,不足以承受一個人。”莫珦玟輕描淡寫的否定了這種可能,卻問蘇憶安,“對岸大樹下那屋子,可有人住?”
“這兩棵樹種在原有的那座木橋的位置,是為了提醒船只不要太靠河岸,以免撞上底下的石橋墩子。那是一間廢屋子,荒棄多年。先前有幾個外鄉(xiāng)流浪過來的人住著,可過了冬,似乎都不再見了。”蘇憶安打了個呵欠,冬天總是冷得難挨些。
“那我們先休息一會,避過這大太陽,再作打算。”莫珦玟看見木窗框上似有抓痕,可也推斷不出是什么東西劃的,只得識趣的說道。
“也好,我?guī)銈內(nèi)ィ 碧K憶安答道。
“這里還有一口水井,取水可見的方便。”莫珦玟從灶披間出來,看見對面墻根處的老井,不由說道。
“這個水井的位置,據(jù)說是這地的中心。原先那主人打算在西側(cè)造個花廳的,后來也不知什么原因擱置了,就潦草的打了院墻算數(shù)。”
“蘇兄這么說,倒是解開了我心里的疑惑,以這個宅子的布局來看,這水井的位置,的確有些不合理。”莫珦玟笑道,卻突然發(fā)現(xiàn)廊柱上也有清晰而新鮮的抓痕,和灶披間窗棱子上的是一樣的,難道真有鬼魅?莫珦玟覺得更象是什么東西爬上去過,難道是有物件藏在這地方,可廊檐拐折的地方形成的小夾角,也藏不了什么東西,只有層層疊疊的灰塵。
樓上房間是東間,南北通透,一進門,正對著書桌,雖然上面并未放置文房四寶,但也想象得到,原來的主人必是常此以往的讀書寫字。南窗下放了一張羅漢床,此時床上的小茶桌自是撤去,放了枕頭被褥;壁板邊又見縫插針的疊放著兩個箱籠;北窗下是一張大床,古舊的床架背板把光線都遮擋住了;床尾又?jǐn)[了一個大柜子,顯得角落都逼仄擁擠。風(fēng)從窗縫里透進來,吹得哪里的風(fēng)鉤幾介作響。
“很好,咱也不用擠一張床。”莫珦玟松出一口氣。
“放心,若只有一張床,我睡地板又有何妨。”蕭南卿能屈能伸。
“然而并不用!”莫珦玟笑道,卻聽蕭南卿嘆出一口長氣。
“怎么?與你想的不一樣?”莫珦玟問他。
“是啊,在船上,我就認(rèn)定是這侄兒和老仆串通一氣整出的妖蛾子,不過是為了阻止老宅被賣。可來了,聽姚伯那么繪聲繪色的講,一點都不象說謊;蘇憶安也不過是一介書生,不是奸詐算計之人。所以阻止這場交易達成是另有其人。”
“蘇憶安是個有抱負(fù)有志向的青年,或許你我都比不上。那姚伯或許眼花腿腳失力,但絕對忠心耿耿。”
“英難所見略同!”蕭南卿歪坐在羅漢床上,嘆息,“你說今晚會有異動嗎?”
“我想應(yīng)該不會,不管怎樣,我們也一樣要查清楚這來龍去脈。”莫珦玟想,蘇憶安或許真的是被這座宅子困住了。若沒有了它,他是不是就會有完全不一樣的路可以走。
“那么大毛呢?”蕭南卿出其不意的問。
“沒見到人,我可拿不準(zhǔn)。”莫珦玟搖頭。
“我記得以前聽我爺爺說過,這種宅子下面,必然放些物事鎮(zhèn)宅。又或者宅子下面藏著什么財寶?胡老爺覬覦的不是宅子,而是財物?”
“鎮(zhèn)宅的物事,扒了房子都不一定能找得見。若說別的財寶,你看這蘇家,上上下下連件像樣的擺設(shè)都沒有。這些家俱若是新的許還值幾個錢,可偏缺角脫漆;別的,也就剩這空殼的房屋了。若要真有,這都到了要賣宅子的境地了,還不挖些出來救急?”
“也是。”蕭南卿嘿嘿的笑著說。
“這倒是個思路,又或者是沒找到?”莫珦玟枕著手睡倒在床上,“看來我們得從捉鬼轉(zhuǎn)為尋寶了。”
“那噲,你可有買宅子的錢?借給我,我買下來,我們慢慢找,找到了分你一半。”蕭南卿口沒遮攔的說。
“我若有這些錢,為何不自個兒買下來?”莫珦玟白他一眼。
“我怕你沒那個膽,若你真這樣,表舅可能會跟你斷絕關(guān)系的。”蕭南卿冷哼。
“還好,我并沒有錢!”莫珦玟笑,“也就死了心!”
許是喝了酒,又或是真的困,兩人各自在床上昏昏睡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得篤篤的敲門聲,和蘇憶安的隔著門的聲音,“莫兄蕭兄,姚伯涼了綠豆湯,記得下來喝。”
陽光已不那么烈了,斜斜的從墻上漏進來,夾雜著溫燥的熱燙;綠豆湯清涼微甜,正好去這暑氣。
“我想先去看看對面這破房子,然后可方便去大毛家?”莫珦玟問蘇憶安。
“順路的。那咱就走吧,轉(zhuǎn)一圈回來吃晚飯。”蘇憶安又進廚房跟姚伯交待了,這才與二人出門。
從這往破房子,得先過橋走完胡宅的長墻到大路,往東,再往南,看著近,繞著也費些時候。那房子前面的墻看著完整,可兩個側(cè)墻都已殘破,后墻就整個散成一地的磚,也看不出原來有什么。好在屋頂雖然漏著天光倒還在,能遮風(fēng)擋雨,地上散亂的稻草碎了一地,也看不出是不是還有人住著。
“這房子很多年沒人住了,破得不成樣了,也就給過路的人歇個夜。”蘇憶安解釋道,“最近有沒有人住,倒是可以問大毛。這孩子沒事,就到處跑著玩。”
大毛這孩子不僅愛玩,還能吃。遠遠的,就聽見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在打罵一個半大的孩子,“中午那么大一鍋南瓜,你一個人全吃了,你讓你弟弟,讓我們晚上餓肚子啊!你成天什么都干不好,就知道吃,你一定是來討債的吧?老天爺啊,你當(dāng)年怎么不讓他生病死掉呢?”
“大毛?”蕭南卿低聲問蘇憶安。
“是啊,哎,我去勸勸!”蘇憶安硬著頭皮上前,才叫了一聲“毛嬸!”,就見那婦人把那孩子拎過來推給蘇憶安,叫道,“蘇少爺,你來得正好,這孩子我不要了,你領(lǐng)走吧,打罵隨意,餓死都與我無關(guān)了!”
“毛嬸?”蘇憶安又叫了聲,可不知怎么往下勸說。
“蘇少爺,你說你這學(xué)堂開了才幾天,怎么就關(guān)了。這兩孩子吃了你家的飯,食量大了,還嫌三嫌四的,你讓我們怎么辦?趁早把這學(xué)堂開起來,不要讓大家都恨上你!”毛嬸辟頭辟腦的說了蘇憶安一通。
“毛嬸?”蘇憶安正想說點什么,只聽那毛嬸又說,“要不大毛就給你家做長工吧,工錢可以不要,管他吃就行。”
“少爺!”大毛看來也是被打罵習(xí)慣了,也不哭不鬧的,只是骨魯著大眼睛,看著蘇憶安。
“大毛今天是多吃了個南瓜?”蕭南卿看不下去了,上前問。
“你是誰?”毛嬸上下打量著。
“我是城里的警官!”蕭南卿說了,嚇得毛嬸一哆嗦。
“毛嬸,我家還有南瓜,你讓大毛一會跟我回去拿,勞煩你再煮一下。”蘇憶安終于說上話了。
“蘇少爺,我說你就好人當(dāng)?shù)降装桑尨竺ツ慵易龉ぐ桑“ィ@孩子,我是實在沒辦法了。”毛嬸抹起眼淚來。
“這些咱先不說,先解決今天吧。大毛,走!”蘇憶安嘆息著,領(lǐng)了大毛往回走。
“大毛,是嗎?”莫珦玟終于從完全插不上嘴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也感同身受了蘇憶安的落寞以及擔(dān)憂。
“少爺!”大毛千篇一律的叫,身上的褂子褲子,都是經(jīng)經(jīng)吊吊的。
“我問你,前一陣子,河邊的破房子里可有人住?”莫珦玟覺得大毛一定知道。
“我要南瓜!”大毛答非所問。
“算了,這孩子就這樣。”蘇憶安看著大毛臟兮兮的臉,嘆息,旋即哄他道,“走走,去拿大南瓜!”
走了一路,大毛一會跑跳一會哼唱,前前后后的竄得讓人頭暈。莫珦玟也終于認(rèn)命,想從大毛的嘴里問出有用的東西,幾乎是不可能,只能看著大毛歡天喜地的挑了個南瓜,吃了蘇憶安給的饃,高高興興的出門去。
“莫兄,你是不是有了什么線索?”蘇憶安見莫珦玟低頭不語,不由問。
莫珦玟曾一瞬間覺得有,可細想?yún)s似乎并沒有,現(xiàn)下也無從去考證這樣的推理,只說,“蘇兄,我冒昧的問一句,你家是否藏了什么東西?”
“喔?”蘇憶安聽聞不由一愣,略有些遲疑的答,“村里一直有個傳說,說原來的主人,當(dāng)時造花廳的錢,并沒有被帶走。但具體這是以什么形態(tài)存下來,又眾說紛紜,有說是金子,有說是珠寶,也有說是銅錢。”
“真有啊!”蕭南卿聽得瞪大了眼睛。
“有沒有,你看我們家現(xiàn)在的境遇就知道了。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又不是沒找過,都差掘地三尺了。”蘇憶安苦笑著,爺爺在時就折騰過一遍,爺爺過世后,聽說大伯他們兩兄弟又干過一次,今兒個過年又大翻大找。”
“看來傳說終究只是亂傳瞎說。”蕭南卿嘆息。
“晚上咱再細說。兩位且坐坐,我去幫姚伯做飯。”蘇憶安是個務(wù)實的人。
兩人正無所事事,卻見外頭走進來一個人,四五十歲,正拿眼疑惑的瞧他倆,又問,“蘇立成不在嗎?”
“岳父大人,您怎么來了?”蘇憶安聽了,趕著出來,不由急忙行禮。
“憶安,你大伯呢?我可聽人說他今兒個回來了!這兩位是?”
“大伯下午回鎮(zhèn)上去了。容我介紹,這是我的朋友莫兄和蕭兄。您先請前廳喝茶。”蘇憶安吩咐姚伯泡茶。
“我就不坐了,茶也不必沏,就說幾句話。”老人口氣并不親和,“憶安,我今天來,本想和你大伯,說下你的婚事。”
蘇憶安聽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你大伯不在,可好歹還有兩位你的朋友,可以作個見證。我只想說,你和春桃的婚事,就此作罷吧!”
莫珦玟正漫不經(jīng)心的喝茶,聽聞極為驚訝,看蘇憶安的臉上,似乎有了然于胸的羞愧和無奈,只聽得蕭南卿站起來說,“伯父有話好說,我們不聽就是。”
“憶安,我不怕外人在場。你和春桃的親事,是你爺爺為你定下的,你奶奶過世時有交待,不必守孝,盡早完婚。那時,她還是留了些錢財首飾給你的吧!如果你有心,完全可以先娶了春桃過門,再辦私塾,我也可以拿出錢銀幫襯著。可現(xiàn)下,我悟出來,你并無此意。所以,我就算擔(dān)了背信棄義的名,也要解了這婚約。我只一個女兒,我不想她和如此薄情寡義的人,過這一輩子。”說著,又從懷里掏出一個木盒子,“這是當(dāng)年你爺爺給的,還了,我們就算兩清了。”
蘇憶安遲疑著,不肯接下這木盒子,囁嚅著說,“岳父大人,這?”
“我已打算與前村陸家結(jié)親,你不必再有記掛。”老者把這木盒子往站得近的蕭南卿手里一送,不等眾人反應(yīng),早已決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