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娘端上茶來，燕仙以鳥喙一點一點的啄了幾口茶水。

看著還是滿當當的茶水，燕仙第一次發現作為一只鳥這么不方便。

狠惡惡地盯了一眼在一旁好奇看著自己與狗黃兒喝茶的書生，燕仙繼續啄了幾口茶水。

直到寒意消弭，好受了些，燕仙才開始詢問茶娘：

“怎么會有凡人能夠進來這里的？”

茶娘現在還是一副清冷女子的模樣，徑直道：“這個凡人是有緣法的，是山神大人親自吩咐接引來此的。”

燕仙無言，沉默了好一會才再次道：“以往也有像書生這樣的凡人進來這里？”

“是的，除卻山中啟靈開慧的生靈，凡人中有緣者自可進來，喝一杯茶水。”

茶娘沒多想便回答了，想了想又道：

“當然，除了山神大人指定的有緣之人，我等四位從神每個月也自可選一位有緣之人。不過我生性不喜動，便沒怎么找有緣之人。倒是小狐貍每月都會與人結緣。”

燕仙點點頭，沒有再問。

狗黃兒還在喝茶。

書生卻一點聲音都沒有聽見，看了一眼茶攤四周的景觀，又將目光投到了燕仙與狗黃兒身上了。

沒多久，燕仙便察覺到其收回了目光。

狗黃兒放寬了心態。

燕仙卻是啄一口茶水，看一眼書生。

書生現在已經從文竹箱掏出了文房四寶，這個樣子恐怕后面又會整出什么幺蛾子。

好一會，燕仙收回目光，安靜的喝著茶水，不再盯著書生。

現在書生做什么他都阻止不了，當真可惡。

喝完一杯茶水，燕仙眼巴巴的看了看茶娘。

茶娘見狀上前來給燕仙又添滿了茶杯。

燕仙看著茶水發愣，狗黃兒卻突然間開口問道：“茶娘，山神大人找這個書生是干啥的？”

“還能是作甚？自然是在書生喝過茶后，入夢找書生寫一首詩，或者作一個故事，傳播人間。老早之前山神大人便這樣做了，雖然說清萊山是比較特殊，但要是沒有這些凡人編撰詩詞故事，清萊山哪能有這么大的名聲？”

茶娘坐到燕仙對面，趴著桌子懶散散的道：

“為了不讓我偷懶，久不久山神大人便找一兩個凡人過來這里喝茶，要不然清萊茶的名氣哪能有這么大？最主要的是還不能在他們面前說話，這可累壞我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入夢找人編撰故事，在人間傳播，增加神話度等。

這倒是像一些往世的常規操作。

不過燕仙進入此世以來極長一段時間都是一個小精怪，連最普通的入夢都困難，一直都沒有實施此法的條件，再加上練習神通便可以順帶增加神話度，久而久之就將這個方法拋擲腦后了。

經茶娘一提，燕仙開始思考起了此法的可行性。

“現在不是有我和燕仙在這里和你說話嘛，燕仙你說是不是？”

狗黃兒笑道，點了點燕仙。

燕仙回過神，安慰道：“對呀，真的是要感謝茶娘你這些天的招待，不然我們倆在清萊山這一段時間可不好過。”

在燕仙與狗黃兒的安慰下，茶娘重新恢復了心情。

沒有停留多久，燕仙兩者重新出了茶攤。

看著燕仙飛遠的身影，狗黃兒撓撓頭，總感覺是忘了什么。

想了想，狗黃兒‘嘶’了一聲：“趙家幺兒在清萊山的事情忘記和他講了。”

“算了，現在也叫不住他，也不差這么一小會。”

狗黃兒轉念一想，便不再糾結，轉頭就沿著官道走了上山。

另外一頭，燕仙已經開始了他的橫向巡邏。

同時，燕仙開始打起了書生的主意，正好現在學習了一門看上去比較高深的【入夢法】。

不過入夢書生的事情暫時還要放一放，畢竟現在書生已經被山神看上了。

事情總有一個先來后到。

利用好這個時間差，燕仙便開始規劃入夢書生的準備事宜。

靈光一轉，燕仙直徑往巡邏路線上飛禽走獸最多的止風林而去。

燕仙深知自己的【入夢法】現在還不太熟練，這樣怎么行。

按照玩家們經過眾多實踐總結出來的經驗。

構架出的夢境不說要多么高大上，至少不能顯得太過破落。

與此同時，自己還不能主動請求，要以場景畫面震撼到被入夢者，令被入夢者發自內心要想抒發出來。

這樣才能有效的凸顯出自己的神話特性。

燕仙就在這樣的念頭下，來到了止風林。

剛好一只隱藏著的山虎正緊盯著在前方茂盛草叢中的小野豬。

這一幕落在了燕仙眼中，燕仙想了想便朝下方的山虎打出一道入夢法。

山虎感受到吹在身上的清風，眼皮開始打架，前方的草叢開始搖晃，不多時小野豬便開始從一只變成了兩只，兩只變成了三只……越來越多。

山虎不敢置信的晃一晃腦袋，所有幻覺消失，頓時清醒了過來，但這個動靜已經驚動了前方的小野豬，這一次捕獵宣告失敗。

入夢失敗，燕仙卻沒有放棄，再次打了一道入夢法下去。

這一次山虎卻是警惕了，完全沒有困頓的意思，還下意識地仰天咆哮了一聲。

聽到響徹山林的虎嘯。

燕仙默默記錄了這一次失敗的原因，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

就這樣。

沒有用多久。

清萊山的大大小小的飛禽走獸，乃至一些開了靈慧的精怪就遭殃了。

有些精怪說它采集靈材的時候，莫名奇妙的就夢見了自己太奶，醒來才驚恐的發現自己睡在了山路上，而且在這個地方它這一家子就它一個開啟靈慧的精怪，壓根就沒什么太奶。

這可把它給嚇壞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小精怪遭殃，清萊山上精怪小群體里就開始流傳了山上出現了一個夢鬼，專門構建各種夢境嚇人的流言。

越傳越廣，沒兩天，就連茶娘都知道了。

當然，燕仙見到這個情況也收斂了，沒有再頂風作案。

茶攤內，書生早已經不在了。

聽茶娘說，書生去了山神廟。

按照燕仙的猜測，在山神廟內，山神估計會完成入夢。

那么，接下來就該輪到自己入夢了。

這么想著，燕仙也不禁道一聲書生真是好緣法，被山神看上，還被他看上。

不過燕仙卻清楚書生確實與自己有緣，都見了好幾次面，按照觀察書生也是適合入夢的人選。

“燕仙，你最近有見到山里出現什么可疑的身影嗎？這都第十個小精怪前來告狀了。”

茶娘看著離去的小精怪，問道。

“沒有呢，一直都沒有見到什么可疑的身影。”

燕仙哪能不知道，直晃小腦袋，表示不清楚。

“真是奇怪了，你和狗黃兒都沒有發現什么可疑人物，小狐貍他們也是沒見著。”

茶娘疑惑：“難不成真的有什么修為高深的夢鬼？山神大人也沒有說啊。”

燕仙沒有接話，見茶水也喝的差不多了，便拉住了打量著自己、正欲開口說話的狗黃兒。

匆匆向茶娘道別，快步走出了茶攤。

走出神力結界，重新回到山腳下的官道。

狗黃兒似笑非笑的看著燕仙：“經過我的觀察，這不會是你弄出來的吧。”

燕仙連忙壓低聲音道：“狗黃兒你小聲一點好不好，要是被其他人聽見就麻煩了。”

“我就知道瞞不了你，你可知道我為何要這樣做？”

燕仙道：“山神看上的那個書生你可清楚？”

“自然清楚，不就是山神大人的有緣人嗎？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狗黃兒裝作不經意的說道。

見狗黃兒被勾起了興趣，燕仙知道這一次穩了。

燕仙：“我看狗黃兒你在社稷宮內的課是真的一點都沒有聽進去，而且你每一節課都沒有落下，現在看來都白上了。”

狗黃兒頓時急了：“汪，燕仙你怎么能這樣說呢，雖然……雖然聽到的不多，但……”

燕仙打斷道：“好了好了，你看清萊山的名氣大不大？來上香的人多不多？”

狗黃兒眼神一亮，開口便道：“你是說這個與香火有關？”

見狗黃兒上套，燕仙繼續忽悠道：

“確實是與香火有關，但是現在我們卻沒辦法通過這個辦法獲得香火錢。但卻能夠給我們的神途打下一個名聲根基，畢竟現在我們倆都通過了傳法殿學法，估計這一次回去后我們就能正式成為預備神官。”

“這樣啊……”狗黃兒陷入沉思。

燕仙見此沒有催促，按照他對狗黃兒的熟悉，狗黃兒很快就會開口。

果然。

沒讓燕仙等多久，狗黃兒再次開口問道：“這事真能成？”

“不清楚，但按我對這個書生的熟悉，他應該會將這些事寫出來，賣給說書人。”

這一次，燕仙沒有再用什么話術，直接拿出城隍給他的黃麻紙：“你看，幾天之前的事，沒多久便傳到了城隍爺手中。”

狗黃兒一看黃麻紙上書寫的內容：“原來真是你？我就說聽著熟悉。”

燕仙：“……”

狗黃兒收回目光：“燕仙你說要怎么做？”

燕仙沒有直接回應：“我這幾天都在做什么?”

“巡邏，哎……不對，應該是在霍霍清萊山上的飛禽走獸。”狗黃兒沒多想便道。

燕仙：“你再想想剛才你問了些什么？”

“剛才……剛才……”狗黃兒恍然大悟：“夢？！”

燕仙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狗黃兒也默契的沒有再問燕仙。

他清楚，燕仙顯然是要帶他一個。

時不時聊一下，摳一摳入夢的細節。

燕仙也沒有問狗黃兒會不會入夢，雖然說像自己一樣在傳法殿習得的高深入夢手段狗黃兒不會，但最基礎的入夢方法社稷宮還是講過的。

看樣子，狗黃兒還是記得的。

接下來，燕仙和狗黃兒一起，在清萊山上下的官道上反復巡邏，同時尋找著目標人物的身影。

最終在狗黃兒的帶領下，來到一個離山腳還有一段距離的亭舍前。

燕仙一臉詫異的看著狗黃兒，就差開口說：狗黃兒你不愧是狗，狗鼻子真的靈。

狗黃兒非常享受燕仙的目光，“燕仙你看吧，我都說書生的氣息我記得，能夠找到。”

只見亭舍中有著三個游人，而祂們要找的書生正在其中。

書生坐在亭舍的一角，半瞇著眼，一看就知道是在打盹。

燕仙從狗黃兒的頭上飛起，落到亭舍的細橫梁上，狗黃兒走進亭舍中，臥在書生旁邊。

按約定，燕仙先來。

看著打盹的書生停了幾秒，燕仙便對書生施展入夢法，按照早已經想好了的場景畫面開始構架夢境。

此前受不了霍霍告狀的精怪都知道，燕仙這些天入夢法不是白練習的。

沒有用多少時間，燕仙便架構好了夢境，并填充好了細節。

書生有些恍惚的睜開眼，還沒來得及思考自己現在為什么會出現在燕禾縣外接近山林的官道上。

風和日麗的天色，霎那間便開始轉變，烏云蔽日，大風起。

書生見狀連忙快步小跑入前方的供行人休息的亭舍中。

看見建在亭舍里頭的燕巢，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傳來。

放下文竹箱，書生內心生起一道念頭，使他移步站在亭舍的邊緣看著外面的變化。

可他所見之景卻令他嘴巴微張，一時間忘記合攏。

燕仙的身影映照在他眼眸中，雙翅揮舞間，雷霆乍現，清風起，雨水落。

書生直愣愣的盯著燕子，不知道過了多久。

隨著燕子的舞動，金色的接引祥云突然出現，連接九天，映照十方，雷霆消散，雨水退去。

燕子振翅，扶搖直上。

霎那間。

無盡青金色霞光自九霄落下。

燕子的身影消失在祥云中，書生只好看向霞光所落下的的大地。

卻發現，山林間的草木以肉眼可見的生長速度，生長了一截……

這可是神話傳說中才有的景象啊！

逐漸歸于平靜，書生心中有些遺憾，緩緩轉過身來。

書生驚喜，原來祂并沒有離去，攜帶著祥云重新回到了人間，并從高天之上向著自己所在的亭舍飛來。

書生這才想起，亭舍中有一燕巢。

一個恍惚，燕子已經到了身前。

書生看向落在燕巢上的祂，祂也剛好看向他。

燕子身上綻放出青色華光，使得書生不得不用手擋在眼前。

華光映照在身上，書生感到渾身暖洋洋的，便緩緩挪開了手。

可這時，祂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書生心里莫名升起了兩個字：

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