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隨著李澹帶來的二十名資深礦工的加入，從距離廣州城北面城墻東北方向外大約五里地的位置，一共四條坑道同時開挖。

參與挖掘的人手都是由張元勛調(diào)配的親信人員負責，在兼顧工程進度的同時，最重要的就是保密。

畢竟軍中有內(nèi)應(yīng)這件事，在李澹與殷正茂的心里都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了。

同時，隨著掘進工程的啟動，殷正茂必須在正面將林阿鳳的精力完全牽扯住。

正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虛實的運用是戰(zhàn)爭勝利的關(guān)鍵，即使殷正茂打的仗大部分時候是倚靠人數(shù)與裝備進行的正面作戰(zhàn)，但其實這也是用兵虛實里非常典型的運用。

當正面的優(yōu)勢足夠大，那便沒有耍陰謀詭計的必要了，簡單有效的正面進攻，就是實這一面最直接的體現(xiàn)。

但此時，叛軍無論在人數(shù)、裝備上與官軍在短時間內(nèi)相比都是占據(jù)著優(yōu)勢，防守方同時又占據(jù)著防守地利，那么正面硬碰硬就絕對不是上策。

這個淺顯的道理，旁人都看的真切，而殷正茂與李澹所要利用的，也正是這樣一個常理的思維慣性。

大帳軍議，殷正茂召集了包含福建所部在內(nèi)的全軍重要將領(lǐng)前來議事，包括張元勛、劉堯誨、胡守仁、林悟賢、季金在內(nèi)的十八位將領(lǐng)齊聚中軍，李澹則作為殷正茂的幕僚，敬陪末座。

軍議所討論的，正是后續(xù)的對敵策略，是戰(zhàn)，是和，是且戰(zhàn)且和，還是且和且戰(zhàn)，今日都要得出一個定論。

當然，最后做決策的，只有殷正茂一人而已。

“殷總督，咱們此次的首要目的是收復(fù)廣州城，只要廣州城收復(fù)，中樞那邊咱們就能交待過去，不然陛下怪罪下來，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現(xiàn)在敵軍士氣正盛，強攻不可取，不如與林阿鳳議和。”

提出這個建議的，是季金。

在季金說完這句話之后，與上座的林悟賢交換了一個眼神，對方則是滿意地點點頭。

“未戰(zhàn)先議和，便是輸了一半，林阿鳳何許人也，他可不是良善之輩，屆時肯定會獅子大開口，你覺得中樞會同意他們這群賊寇的條件嗎？”

劉堯誨第一個反對，他雖然對軍事不精通，可是對政治是很懂的，不打便議和，在政治上的影響是非常糟糕的。

“戰(zhàn)？廣州城三丈高的城墻，每面墻上幾十門的大小重炮，就憑咱們隨軍攜帶的那幾門虎蹲炮與佛郎機，下官倒是要請教請教劉巡撫，有什么高明的戰(zhàn)法了。”

林悟賢這邊自然不甘于落下風，很快就一句話懟的劉堯誨無言以對。

胡守仁這邊倒是很快提出了新的見解：“其實有個法子，之前末將隨戚帥征戰(zhàn)的時候，不少精銳倭寇手上也有大量的火器裝備，通常咱們可以打造車陣緩慢推進，找到城墻下的射擊死角，再云梯攀城進攻。”

張元勛卻是搖頭道：“這恐怕傷亡也會不小，楯車可以擋住輕型火器，卻擋不住重炮，雖然咱們可以借著城下民房掩護推進，但恐怕進展也不會特別順利。”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若是不先打上一打，林阿鳳還以為咱們怕了他，傳令全軍，分成三部，分別在東、南、西，三面下寨，打造楯車與攻城器械，一切準備妥當后就進行攻城，至于主攻……”

殷正茂掃視了一圈眾將，最終視線落在張元勛身上。

“主攻就放在東面，由張總兵負責，各自下去準備吧。”

軍議結(jié)束，所有人都快步離去，著手為接下來的戰(zhàn)事做準備。

而殷正茂則緩緩半躺了下來，倚靠著椅背，側(cè)頭向李澹搭話：“李家小子，你說咱們這個計劃能奏效嘛。”

李澹手里拿著毛筆轉(zhuǎn)了起來，淺笑著答道：“你就放心吧，殷大人，你可要知道這世上只有兩種人的心思最好猜，一種是真正的老實人，一種是純粹的精明人。”

隨著殷正茂一聲令下，整個廣州戰(zhàn)場瞬間便熱鬧起來，大軍于廣州城外進行大規(guī)模的調(diào)度，隨后便就地伐木進行攻城器械的打造。

準備工作一連進行了足足十日，三邊大營都準備妥當，同時殷正茂傳來中軍命令，翌日正午進行攻城。

當晚，在西面大營的李澹正在樹下乘涼，柴火搭的小爐煮沸的開水正咕嚕嚕向外吹著滾燙的白霧。

“頭人，來消息了。”

來傳話的人是牛三木，就是當初李澹在浮宮鄉(xiāng)救下的那位青年。

如今蔡大雞、李二狗、樊甫都已經(jīng)是隊長，有著自己需要負責的事，像原來寸步不離地跟著李澹顯然不合適。

所以李澹將隨身的親信換成了牛三木。

實誠、忠心、盡職盡責，這是李澹對牛三木的直觀感受。

李澹鐵杯里泡的是從殷正茂那討來的散茶，這邊泡上一杯，隨手也給牛三木遞過去一杯。

“說吧。”

牛三木雙手接過杯子，淺嘗一口，便是回道：“季將軍那邊帶話說魚已經(jīng)漏出去了，蔡隊長則傳信說他看著人進了廣州城。”

李澹點點頭，隨后將早已準備好的信件交給牛三木，信件用火漆封好，千叮萬囑道：

“你現(xiàn)在啟程，連夜將這封信送給殷總督，記住，要親手交到他手上，若是遇到意外，把信毀掉也別落到他人手上。”

一切安排妥當，李澹今夜的活兒也算做完了，澆滅了燃燒的柴火堆，回軍帳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

翌日正午，三軍開始攻城，猛烈的助威鼓聲下，東、南、西三面開始向廣州城發(fā)起進攻。

而城墻之上，林阿鳳的叛軍也早就做好了準備，炮聲齊鳴予以官兵還擊。

其中南面與西面因為是佯攻，所以戰(zhàn)斗以拉扯為主，雙方圍繞著楯車與城墻開始相互射擊，并沒有進行蟻附攀城。

而在作為主攻的東面，戰(zhàn)況則要慘烈的多，張總兵進行了連續(xù)三輪的強攻，只不過城上的火力十分兇悍，而且叛軍的人員十分集中，即使登上城墻，官兵也很快便被圍攻殺退下來。

幾番接戰(zhàn)過后，張元勛這邊打的損失慘重，但是強攻的步伐依舊沒有停止下來，在摧毀了東面幾門座炮之后，強攻也總算是取得了一定的戰(zhàn)果。

雖然與損失相比，這個戰(zhàn)果只能說是微乎其微。

位于東城城樓進行督戰(zhàn)的林阿鳳，此時也將戰(zhàn)局盡收眼底，從他輕松的表情不難看出，目前的戰(zhàn)事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還沒等林阿鳳端著酒碗的手完全抬起，一聲倉惶的喊聲從背后傳來：

“報！林老大！西北面段的城墻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