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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責任

林道乾的旗艦在烈火中支離破碎,隨之而來的是倭寇們的戰意也支離破碎。

李澹仰望著海面上熊熊燃燒的大船,一時怔在原地。

李二狗來到李澹身邊,搓了搓鼻子,不由道:“義父,這老漢,還真是個爺們。”

“嗯,是啊……”

李澹也很難說此時的心情究竟如何,但至少是不痛快,默默然輕聲問道:“你知道老漢的全名么?”

李二狗撓了撓頭:“不知道……”

李澹回想起大戰前夕自己特意將老漢攔下,讓他陪著幺兒,因為他看見那老漢雙手正怕的發抖。

可偏偏這樣普通的人,卻在最后的關頭,拯救了所有人。

而自己作為頭人,卻連老漢的名字都不知道。

“唉,打掃戰場吧……”

涼風易逝,海波不息,持續半日的激戰落下帷幕。

經此一役。

李澹所部陣亡一百一十三人,負傷一百九十一人,失蹤四十三人;斃敵三百四十六人,俘虜四百三十二人。

繳獲舢板小船二十八艘,沙船三艘,佛郎機炮六門,大小火銃二十五挺,其余裝備輜重不論。

方各海帶來的十五名海滄衛官兵陣亡三人,九人負傷。

在島上養傷幾日,方各海便帶著部下及陣亡官兵的遺骸乘船回了海滄衛。

至于李澹,還忙于陣亡之人的后事與傷員的救治事宜。

尤其有許多陣亡之后剩下的遺孤與遺孀,這些人丈夫或者父親死了,原本便是流民的他們此時更加無依無靠。

天明,海風拂過臉頰,李澹來到破舊的木板房,頭上扎著揪揪的幺兒正抱著一口鍋從里出來,鍋里燉著蘿卜。

“頭人,你來啦!”

幺兒看見李澹顯得高興,忙把鍋放下,用衣服擦手,隨后開門招呼道:

“土寶,快來見過頭人。”

屋里出來一個頭上扎著幺兒同款揪揪的孩童,他年紀看著比幺兒還要小,估計也就八九歲,鼻子下面掛著兩行鼻涕,看見李澹顯得有些怕生。

幺兒見土寶低著頭也不敢說話,便替他道:“土寶還是怕生,頭人不要見怪。”

李澹點頭,將帶來的腌肉掛在一旁,直接在門檻上坐下,摸著幺兒的腦袋,一時居然不知道該說啥。

“幺兒,瞧俺給你姐弟倆帶啥好吃的來咯,咦,義父你也在?”

李二狗人還未到,大嗓門卻早就嚷嚷起來。

他一溜煙從遠處跑來,懷里抱著一包冒著熱氣的炒甜栗。

“哇,二狗哥,這甜栗也太香了吧。”

幺兒瓦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圓,牽著土寶也在一旁學李二狗盤腿坐下,四人就這么圍坐在家門口。

李二狗看看身旁一言不發的李澹,又看看捧著甜栗啃的幺兒與土寶,一時語塞,回頭看見門把手上掛著的一掛腌肉,頓時道:

“幺兒,義父也很關心你呢,這腌肉可是剛腌好的,義父就親自給你送了一掛來。”

幺兒抬起頭,臉上沾著甜栗的殘渣,大大咧咧地笑道:

“是呢,二狗哥與頭人都很關心幺兒,幺兒很開心。”

李澹緩緩抬起眸子,與幺兒四目相對,隨后將她擁入懷里,嘴里輕輕喃語:“你很難過吧,幺兒。”

“頭人,我不難過。”

“你可以不用這么逞強。”

李澹的手輕輕拍打在幺兒的小腦袋上,這種感覺,彷佛是幺兒記憶里最熟悉的那雙蒼老溫暖的大手。

“我沒有……我不難過……”

“你可以哭出來。”

“我不難過,我不……唔……嗚嗚……”

幺兒再也憋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爹!!”

“幺兒好想你,爹!”

李澹就這么一直輕輕撫摸著幺兒的小腦袋,聽著幺兒放聲痛哭,直到她哭到聲嘶力竭、精疲力竭,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此時已近傍晚,李澹將睡著的幺兒安頓好,毅然出了房門。

他知道,此時的自己已經不再是單純意義上的倭寇。

他是頭人,是這群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之人的唯一依靠。

“二狗,叫上幾人,隨我進城。”

……

此時,漳州月港喧鬧的街道上迎來一隊車馬,為首者披戴紅裘一襲錦衣,意氣風發地進了劉家府邸。

“哎呀哎呀,君納(劉堯誨的字)兄,許久不見!”

“哎喲喲,我還想是什么大人物來了我漳州地界,原來是養實(殷正茂的字)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殷正茂翻身下馬,一甩紅裘,隨劉堯誨入內,口中不停,便是言語道:

“聽聞君納兄最近動作不斷,邸報上寫你手下的人擊退了大倭寇林道乾,此乃大功一件吶!”

“小事小事,何足掛齒,倒是養實兄意氣風發,親率大軍將林阿鳳的沿海據點掃除一空,如今只能龜縮于南澳島一隅。”

二人相互吹捧坐下,殷正茂一捋長須笑道:“哈哈,只不過是一夜奇襲,殺傷賊眾兩千人,不足道哉。”

劉堯誨聞言眉頭一皺,隨即笑道:“如此確實,我手下兵將與那林道乾鏖戰一夜,亦是殺敵四千。”

殷正茂笑容一滯,遂道:“剛才是在下記錯,吾輩夜襲,殺敵六千!”

劉堯誨站起身來瞪著殷正茂道:“唉……我也記錯了,我這邊殺敵八千!”

“吾殺敵兩萬!”

“你放屁!”

劉堯誨指著殷正茂鼻子大罵,殷正茂也站起身來與劉堯誨對峙,兩個老家伙居然如孩童般吵了起來。

“劉匹夫,你有辱斯文,言辭粗鄙!”

“殷老賊,你好大喜功,滿嘴噴糞!”

一旁人都看傻了,可兩個老頭相視一眼,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又隨之退去,撫手大笑道:

“養實兄,你這性子,還是與當年在翰林院供職時一樣。”

“你才是,京城一別,你我已是快十年不見,今日一吵,彷佛回到當年。”

殷正茂搖頭給劉堯誨倒酒,表情放緩下來,不過依舊眉頭緊蹙,開口道:“實不相瞞,此次來漳州,是有事與君納兄相商。”

“所為何事?”

殷正茂表情肅穆起來,屏退左右,這才從懷里掏出一張地圖,在案上攤開,緩緩道:

“我抓到一名倭寇小頭目,據他交代,從揭陽至漳州百里群山中,已有數萬賊兵嘯聚山林,時機一到便會與海邊林阿鳳首尾呼應,同時起義。”

“不可能!”

劉堯誨當即搖頭,“數萬賊兵,人吃馬嚼得要多少糧草,如何能供應得起?”

“我當時也是不信,但那人說,是有福建的富商從中支援糧草。”

劉堯誨表情詫異,仍是不解:“資助賊寇,這于商人們有何好處?如今福建遭災,糧食短缺,英明神武的本撫好不容易平抑糧價,若是戰端一開,那糧價豈不是又……”

話到嘴邊,劉堯誨突然噎住了,殷正茂于一旁緩緩補充道:

“若是真的沿海戰端再起,糧草調度必然緊缺,屆時賑災的糧草調作軍用,糧價必定大漲十倍乃至幾十倍,得益者,能是何人?”

劉堯誨登時從座位上騰起,狠狠一摔筷子,大罵道:“奸商,為了牟利怎能如此狠心,吾誓殺之!”

殷正茂搖頭道:“唉……難矣,富豪、鄉紳、商人乃至底層的胥吏、官員,這些人上下沆瀣一氣,如毒癘頑疾,這大明東南,已是病入膏肓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通報:“劉大人,有人上門來找,來者自稱李澹。”

劉堯誨本來煩悶,可聽到李澹的名字,頓時想起此前這小子干出的種種事情,突然精神一振。

制妖需妖,攻毒用毒,對付那群根深蒂固的豪商,或許此人正是合適……

于是他忙回:“你帶他去前廳,我馬上就來。”

殷正茂一愣,便問:“這李澹何許人也?”

劉堯誨挑眉笑笑,故作神秘地道:“這乃是一味猛藥,可治養實兄口中之頑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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