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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序 理性的光輝

公元一六六六年對英格蘭來說,是多災多難、大事頻出的一年。大瘟疫、倫敦大火、皇家海軍大敗于荷蘭艦隊,這三大災難讓王政復辟不久的斯圖亞特王朝籠罩在恐怖的陰云之中。吉利數字“六六”,斯時斯地顯然并不管用。英國桂冠詩人德萊頓索性在詩作中直呼這一年為“奇跡之年”。

這是這部小說的時代背景。

始于倫敦的大瘟疫慘絕人寰,死亡人數超過七萬,占當時倫敦總人口的五分之一。墓地已經容納不下倍增的尸體,群葬取代了單獨的墓葬。民眾的恐懼與絕望達到了空前的程度。

小說就是基于這一時期的一段真實歷史事件寫成的,講述了奇跡之年中一個偏遠小村莊里一段悲慘卻很勵志的奇話。

在英國的一個村莊,一箱從倫敦運來的布匹中隱藏的跳蚤把疾病傳給了這個以鉛礦開采和農耕畜牧為業的村莊,不斷有人病死。當時的認知尚不足以知曉這個疾病是鼠疫,發端于病鼠,媒介是跳蚤——這些對現代人來說已為常識的事實。可這一疾病具有強大的傳染性,這一點卻是明確無誤的。為了不把疫病外傳至他處,在最初的混亂之后,村民們在教區長蒙佩利昂的號召下,切斷了村莊與外界的來往,自行消化所有的危險與困難。在長達一整年的災難當中,全村的人口被病魔奪去了三分之二。他們用自己的犧牲換來了臨近地區的安全。這種舍己為人的主動自我封鎖,成為英國歷史上為人稱道的一樁義舉,堪稱奇跡。

文明是相通的,用隔離來防止瘟疫擴散,自古以來便是人類的共識。我們中華民族也有類似的經驗。根據睡虎地秦墓竹簡上的記載,瘟疫發生時,百姓若發現身邊人有染疫跡象,必須主動保持距離,并第一時間向官府報告,一旦被官方確診,患者會被強制隔離,關進特殊的“癘遷所”,以便切斷“癘”病的傳染源。而《漢書·平帝紀》則記載:“民疾疫者,舍空邸第,為置醫藥。”就是說,瘟疫發生,官方會專門騰出空余房舍來隔離患者,同時向災民發放醫藥,提供醫療救治。明代李時珍甚至提出了蒸汽消毒法,這種方法直到清代仍在使用,清代賈山亭在《仙方合集·避瘟諸方》中總結道:“天行時疫傳染,凡患疫之家,將病人衣服于甑上蒸過,則一家不染。”

切斷傳染源和高溫消毒這兩種防止傳染病擴散的操作,至今仍是防疫工作的標準程序,只不過火與蒸汽換成了酒精和消毒液。

扯遠了,回到小說。一開始村民是在宗教信仰的感召下自愿隔離的,但是隨著瘟疫的肆虐,人越死越多,村民們開始動搖,迷信也隨之盛行,人性中黑暗的一面逐漸顯現。限于那個時代的認知水平,瘟疫被稱為“黑死病”,大多數人認為這是一場天譴,是上帝對人類罪行降下的懲罰,也是對人類信仰的一種考驗。開始自我隔離前,心懷恐懼的村民們便已開始“獵巫”,迫害村中一對平時用與宗教無關的自然手段給人治病的姑侄。自我隔離后,瘟疫仍綿延不絕,有些人試圖用苦修與禁欲來取悅上帝,他們用帶鐵鉤的鞭子抽自己的身體,抽得鮮血淋漓。還有些人偷偷請來了神秘的符咒。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小說描寫了女主人公安娜,一名地位卑微、毫無醫學常識的女傭,與出身名門、心地善良且受過良好教育的教區長妻子埃莉諾一起,先是用草藥為村民強身健體,預防疾病,減輕患者的痛苦,最后終于找到了疾病之源,通過焚燒污染物,切斷了病毒傳播鏈條。

這是一場科學與愚昧的較量。

而科學正是來源于當時的時代變革——偉大的啟蒙運動。王政復辟一掃克倫威爾清教徒政權統治下人們嚴緊生活的陰霾,帶來了熱情與動蕩,希望與不安。就是在這一時期,牛頓發現了萬有引力,從此開啟了現代科學的新篇章;為了促進自然科學的研究,查理二世創立了皇家學會;復式顯微鏡的發明和對細菌的發現,開始揭示疾病傳染之謎。科學的黎明,其本質就是弘揚科學與理性,破除迷信與神秘主義。

科學還是迷信,這一點,作者通過女主人公安娜被石頭絆了一下后產生的聯想,清楚地表現了出來:

為什么我們所有的人,我思忖著,不論是布道壇上的教區長,還是農舍里傻乎乎的洛蒂,都試圖把瘟疫歸因于看不見的手?為什么瘟疫要么是上帝降下的對信仰的考驗,要么是魔鬼在這個世界上制造的邪惡?我們堅信其中之一,將另一個斥為迷信。但也許兩樣都是假的呢?所謂半斤八兩。也許瘟疫既不歸屬上帝,也不歸屬魔鬼,而僅僅是大自然中的一樣東西,就像是我們腳趾頭不小心絆上的石頭。

……這時我忽然明白,我們所有的人都把太多的時間花在了思索這些我們最后也無法回答的問題上。我們總思考上帝,思考他為什么折騰我們,如果我們把思考這些事情的時間,拿一部分出來,多想想瘟疫是如何傳播、如何毒害我們血液的,那么,我們離拯救自己的生命,可能就更近了一步。

這是全書的點睛之筆。正因為主人公秉持了這樣的認識,她最終才得以超越自我。災難之中,親人一個個離她而去,可她卻一如既往地給其他人送去慰藉,以此實現著自己的生命意義。所以,也不妨將整部小說看作安娜的成長史,一個女人的成長史。

安娜是個普通的農家女孩,童年飽受心理扭曲、不務正業的父親的家庭暴力,她早早嫁人,丈夫山姆卻橫死于礦難。她靠給人做幫傭和飼養一欄羊撫養兩個年幼的孩子,本以為一輩子就這樣平淡無奇地度過,直到一個走南闖北的倫敦裁縫成了她的房客,帶給她新的生活動力。但是瘟疫的魔爪恰恰第一個選中了這個名叫維卡斯的裁縫,安娜兩個心愛的幼子也在瘟疫中喪生。她萬念俱灰。

幫助教區長夫人埃莉諾照顧病人,給了安娜活下去的力量,使她覺得自己仍然有用。她們不是被動地忍受瘟疫的肆虐,而是積極想辦法應對,研究草藥,從古代的典籍中汲取知識,給臨終者帶去安慰,為患病者減輕痛苦。她們甚至冒著丟掉性命的危險,下到深深的礦井里,為病死者的遺孤奪回眼看就要丟失的礦產開采權。

這種悲天憫人的仁慈甚至給了她所憎惡的主人——鄉紳布拉德福德上校一家。這家人為富不仁,是這個村莊唯一一家不肯響應教區長自我隔離的號召,而遠遁牛津郡安全之處的自私鬼,他們甚至絕情地拋棄府第里工作了大半輩子的仆役。瘟疫消除后,上校夫人和女兒伊麗莎白潛回家來,只是因為上校夫人懷上了一個私生子。難產大出血之際,安娜毅然決然地為她接生;伊麗莎白動手溺死嬰兒的當口,又是安娜搶下了嬰兒,因為在她看來,這家人即便有再大的罪孽,嬰兒也是無辜的。為了安撫唯恐丑聞外傳的上校家大小姐伊麗莎白,安娜帶著女嬰遠遁海外。

在新的穆斯林世界,安娜一面撫養這個女嬰,以及她出走后生下的教區長蒙佩利昂的孩子,一面為當地婦女治病、接生,她也從中找到了自己的價值、自己的新生。主人公從一個不識之無、懵懵懂懂做女傭的村姑,到在災難中喪失親人而痛不欲生、迷茫困惑的怨婦,最后通過克服困難、治病救人,鳳凰涅槃,終成正果,化身為懸壺濟世的“活菩薩”,但她皈依的是科學,放棄的是宗教信仰。她最后這樣坦言道:

我告訴艾哈邁德大人,我不能說自己仍然有信仰。也許,有的是希望。我倆達成一致,不妨暫且如此。

說到信仰,信仰堅定的教區長蒙佩利昂先生曾是安娜最為崇拜的對象。他把虔誠獻給上帝,把關愛施于村民,身上充斥著英雄與圣徒的情結,占據著道德制高點,是一個神一般的存在。但是當美麗善良的教區長夫人埃莉諾死于暴力,安娜終于與萬念俱灰的教區長有了肌膚之親的時候,她卻無意間發現,這位她所衷心崇敬的教區長竟然是個道貌岸然的人,一直在用一種極不人道的方式懲罰著自己妻子小姑娘時期的迷惑與失足。這是一個驚人的反轉,戳破了宗教系統的虛偽面具。人無完人,即便如此“高尚”的教區長,心靈深處也有陰暗的一面。也許,這也是女主人公毅然出走的原因之一。斬斷情絲,她的心靈才可以真正變得強大!

成長,一向是文學作品最有魅力的主題。作者認為,人物性格在重大事件中發生巨變,是可信且可能的。她本人在中東和非洲采訪時,這種人格巨變的案例就屢見不鮮。她見到過厄立特里亞普普通通的村婦在獨立戰爭中當起了基層指揮官,也見到過受到迫害的庫爾德婦女帶領全家人越過地雷重重的山卡。“這些婦女以前大都過著與外界隔絕的森嚴生活,直到戰爭或饑饉之類的危機突然把她們拋入動蕩之中。這時,她們往往會一下子發現,自己不得不突破舊有的角色,承擔起極具挑戰性的新責任。”

當然,安娜實際上是作者依據啟蒙運動理念,并按照自己的理想模式虛構出來的一個文學人物。歷史上埃姆村的教區長確實有過一名女傭,并活過了大瘟疫。作者之所以把這個女傭選作小說女主角,賦予她種種人格魅力,是因為這樣做,小說用第一人稱敘述時,便既可保持一個普通村民的平凡視角,也較容易與做決策的上流階層發生聯系。這是一個精巧的設計。

小說中,作者用女性的細膩講述來向讀者展示這個世界,書中形象鮮活的人物也大都是女性。成長中的安娜,善良的埃莉諾,特立獨行、敢愛敢恨而被當作女巫遭到殺害的美麗的阿尼絲,以及女主人公的繼母、邪惡而迷信的阿芙拉,每一個都活靈活現,似乎能從書中跳出、呼吸、行走。她們共同構成了一幅生動的十七世紀英格蘭鄉村浮世繪,令人愛不釋“卷”,欲罷不能。

小說中一個令人掩卷唏噓的場景是愚昧的村民對被指控為女巫的戈迪姑侄動用私刑。善良遭遇暴力,美麗瞬間消失,化塵化土。讓人不禁想起陸游的《卜算子·詠梅》:“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作者顯然是反對暴力的,哪怕是以暴制暴。她在一次接受媒體采訪時說:“……二〇〇一年的‘9·11’事件,一些本來一輩子都會平庸的普通人,展現出了自己的英雄品質。然而,令人悲哀的是,爾后在全球各處也出現了一種盲目復仇的渴望,出現了對穆斯林、對錫克教徒、對不同信仰族群的殺害。我想,這就是我在小說中描寫的對戈迪姑侄動私刑所反映出來的人們那種總是責怪‘其他人’的本能吧。愛、恨、恐懼。想要活下去,并看著自己的孩子們活下去。莫非,這一切,在二十一世紀一個美麗的秋天城市里,與在十七世紀那個偏遠的村莊里,有何不同嗎?我不這樣認為。有一點我始終堅信不疑:人心依舊是同樣的人心,不論隨著時代的變遷,物質環境發生了多大變化。”

回歸人性,呼吁理性。這也正是作者在書中竭力傳達的。

杰拉爾丁·布魯克斯一九五五年生于澳大利亞悉尼,一九七九年從悉尼大學畢業后,在《悉尼先驅晨報》擔任記者。一九八三年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獲得碩士學位,并開始為《華爾街日報》撰寫文章。在長達十一年的駐外記者生涯中,她密切關注聯合國、波黑、中東地區的國際動向,并對兩伊戰爭、海灣戰爭、厄立特里亞獨立戰爭、阿以和平進程等國際熱點問題進行采訪和報道,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甚至在非洲被關入過軍政府的監獄。她憑著自己的勇敢與敬業多次獲獎。在此期間,她創作了兩部深受好評的非虛構文學:《欲望的九個部分:伊斯蘭婦女的隱蔽世界》(Nine Parts of Desire: The Hidden World of Islamic Women),該書是她根據自己在中東穆斯林婦女中的見聞寫成,被譯成了十七種文字;童年回憶《國外通信:從澳洲到世界的筆友旅程》(Foreign Correspondence: A Penpal’s Journey from Down Under to All Over)。

布魯克斯對文學的興趣始于童年。她父親是悉尼一家報社的校對員,母親是電臺播音員,家里并不富裕,卻有大量書籍。從五歲起,每天晚上睡覺前父親都給她念書,直到她九歲。媽媽則常和她打賭,看她能花多少時間背下莎士比亞劇作中的一首詩或一段臺詞。她小小年紀就開始與國外筆友通信,初步展露了自己的寫作天賦。經歷一段富有成就的戰地記者生涯后,她開始寫書。但是從記者向作家轉型,并非一帆風順。整整六個月,她樓上樓下走動,從地下室的廚房,走到閣樓間的書房,無從下筆。這時她的一個鄰居,也是位作家,給了她一則至關重要的忠告:“把屁股放在書房的椅子上,讓它待在那兒別動。靜靜地坐著,你就寫吧,這就是寫作的必要條件,即便不是充分條件。”靜下心來后,她文思泉涌,常有神來之筆。她開始形成自己獨特的寫作習慣,據她自己透露,她的小說一般是還沒寫到一半就設計結尾,推遲寫作故事中最難寫的部分,一旦最終著手這部分,便將情節推向高潮,故事結束。在北京與媒體的一次互動中,當記者問她是在幽靜的環境中寫作還是邊聽音樂邊寫作時,她幽默地回答:“聽著我頭腦中的主人公說話。”而寫作遇到困難時,她就對自己說:“風沒了,劃槳吧。”

《奇跡之年》是布魯克斯的第一部小說類文學作品,二〇〇一年剛剛問世便好評如潮。英國《衛報》稱作者“把記者對細節的積累與自己天生的敘述才能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小說一舉成功,初版僅在英國就售出了二十五萬冊。在澳大利亞,則成為澳大利亞政府推薦給全民閱讀的年度佳作。素以苛刻著稱的美國《人物》周刊稱譽說:“《奇跡之年》本身就是一個奇跡。”總之,布魯克斯出手不凡,一炮打響,從此確立了她在文壇的地位。

美國《紐約時報書評》則說,除了生動的情節外,布魯克斯“給了讀者想從歷史小說中得到的東西:瞥見那段陌生歷史的同時,使我們得以看到自己的映象”。

不錯,歷史是當下的鏡子。《奇跡之年》的價值在于,我們在書中不僅看到了人性,也照見了我們自己。二〇二〇年新冠大流行肆虐下的地球村,與三百五十多年前英格蘭的埃姆小村何其相似,一樣的恐慌,一樣的善良互助,一樣的勇敢者挺身而出,也有一樣的懷疑與指責。但是正如作者在本書中文再版之際于中文版序中所說的,“使我們團結在一起的信念永遠強過彼此間的分歧”。

除本小說外,布魯克斯的另一部成功之作是歷史小說《馬奇》(March),取材自十九世紀美國女作家路易莎·奧爾科特的文學經典《小婦人》,拎出其中在結尾時才露面的父親馬奇,描寫他與二十年前深刻影響過他的女友的邂逅,展現了美國南北戰爭中的林林總總,揭示了那一時期的種族歧視,以及百姓特別是黑奴所遭受的巨大痛苦。該書榮獲二〇〇六年度普利策文學獎。

作者的其他歷史小說還有:以色列大衛王的故事《秘密的和弦》(The Secret Chord)、講述猶太古籍神奇命運的《書之人》(People of the Book)、講述十七世紀馬薩諸塞州迷信盛行時期兩個孩子努力探尋真理的真實故事《加勒布的路口》(Caleb’s Crossing)以及講述十九世紀一匹著名賽馬的故事的《馬》(Horse)。

布魯克斯擁有澳大利亞和美國雙重國籍,有時會與兩個兒子居住在美國。布魯克斯的丈夫托尼·霍維茨與她有著相似的經歷,也是一位作家,也曾在《華爾街日報》擔任戰地記者,也曾榮獲過普利策獎(一九九四年)。《奇跡之年》這本書就是題獻給丈夫托尼的,“余之所成,皆爾之功”,濃濃情意盡在其中。正所謂琴瑟相合,伉儷情深。但是天妒英才,她這位志趣相投、相濡以沫的人生伴侶在新冠大流行之前突發急病去世,痛失摯愛,令人扼腕!

布魯克斯曾應澳大利亞政府在中國舉辦的澳大利亞文學周之邀于二〇〇六年和二〇一七年兩度來到中國。作為她成名作小說的中文譯者,我兩度都參與了接待:安排她在中國作家協會的長篇小說選刊編輯部與畢淑敏、葉廣芩、徐坤、馬麗華等知名中國女作家座談,接受媒體采訪;陪同她在西單圖書大廈簽名售書;在澳大利亞駐華使館參加酒會;在北京大學與中澳學者、教授開研討會;在韜奮書店與讀者互動,并與鄉土文學女作家梁鴻交流創作經驗。不論在何種場合,布魯克斯總是那么謙虛優雅。她看上去是個沉靜的小女人,內心深處卻孕育著火山般的情感與能量,否則,她怎么能寫出如此動人心魄的小說來呢?

我的書架上有一本她簽名的書,扉頁上用遒勁的英文寫著:“感謝你,把我的作品翻譯成中文的人。”

每當看到這本書,我便想起這位外柔內剛的天才女作家那略顯羞澀的微笑。

趙蘇蘇

2022年10月于北京

獻給托尼

余之所成,皆爾之功

啊,停止你的肆虐吧,

當長滿斑點的死神手持無法躲閃的毒標,

全副武裝地穿過每一條街巷,

人們或迅即逃跑,或勇敢面對。

生者寥寥,葬喪頻仍,

在這遭棄的地方炫示你的憤怒:

對那些僅有的幾個重返故居者,

你搜尋出他們所居之處,施以判決。

——約翰·德萊頓(1):《一六六六,奇跡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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