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呂蘭清和呂慧如她們提前一個小時抵達宴會地點。

這家飯店位于天津老城，是一家百年老字號。

方若包下了整個飯店的二層，布置了五張圓桌，每張桌子上都放置著兩壺“女兒紅”，整個二層酒香四溢。

因為來的很早，賓客們還沒有入席，只有第一張桌子旁圍了幾個熟悉的面孔：除了還沒下衙的官員，籌辦女學的主要成員們都已經到場了。

大家都盛裝出席，見到兩人入場，英斂之問：

“你們為何來的這么早？”

呂蕙如道：“方先生只說讓我們來赴宴，但我們想著，作為女學教習之一，應該提前來準備一下才行。”

呂蘭清反問：“你們又為何來這么早？”

幾人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

方若道：“看來不論男女都可論英雄，畢竟——英雄所見略同嘛！”

王郅隆道：“方老弟可真會說話！難怪隨便揮揮手，就能把天津大半官員都請來！我就沒這本事了！”

方若擺擺手謙虛道：“王兄謬贊了，我不說，您還不知道嗎？我方若在他們眼里，不過就是日本人的走狗！

“他們肯來，完全就是看重袁總督和諸位大才子！哪有我什么事兒呀？

“說到底，還是因為女學是咱們天津衛，甚至整個國內獨一份的存在！”

王郅隆小酌了一口酒，笑瞇瞇道：“這倒是！放眼之前的女學，都是民間的商人和有志之士自發籌辦的。

“如今咱們卻聯合總督，來了個官商合辦，倒也沾上了官辦女學的名聲！

“就沖著有史以來第一家官辦女學，他們肯定也想來見識見識！”

傅增湘苦笑道：“看賓客名單里還有幾位保守派官員，他們幾人素來與總督大人意見不合。

“今日他們來赴宴，恐怕不僅僅是看看女學這么簡單。”

王郅隆又喝了一口酒，眼中精光四射，看著傅增湘試探道：

“袁總督在咱直隸一帶，可謂只手遮天，怎么會連這幾個小小的官員也擺平不了？”

傅增湘沖著天上拱了拱手，義正言辭道：“總督雖支持新政，但為人開明和善，與他們幾人同為大清官員，豈能因為政見不合而公報私仇？

“再者，總督直隸職務，事無巨細都會向朝廷匯報，又何來‘只手遮天’一說？”

英斂之嘲諷一笑：“是么？我可不這么認為！袁世凱作為慈禧走狗，幾次三番針對我大清皇帝陛下，狼子野心......”

方若急忙打斷他們：“各位，聽我一句！咱們今日舉辦宴會是為了女學。莫談國事！莫談國事！”

呂蘭清和呂慧茹對視一眼，對他們的談話不作評論，安安靜靜地垂眸喝茶。

英斂之和傅增湘是好友，兩人雖然觀點不同，卻不會因為一時口角而爭吵。

他們對視了一眼，都默契的不再說話。

王郅隆還是笑瞇瞇的模樣，他輕輕搖晃著酒杯，將幾人的反應都看在眼里。

方若道：“今天我舉辦宴會的目的，大家應該都清楚，是為了讓咱們女學在天津官場明面上走一遭。

“雖然咱們得了總督大人的支持，但他日理萬機，我們也不可能事事都上報給他，所以還是得跟天津官場打好關系，最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煩，解決起來也方便許多！”

眾人紛紛點頭認同。

方若頓了頓，接著道：“我今日還給到場的官員們各備了一份厚禮，我知道幾位都是清廉之人，看不慣這樣的賄賂之舉。

“但我方若說到底是個商人，商人就有商人的處事方式，施點小恩小惠，節省大把時間，這是我的一貫做法。

還請諸位不要見怪，也甭讓大家都下不了臺。”

他這話雖然是對著所有人說的，可眼睛卻一直看著呂蘭清。

呂蘭清冷哼一聲，嘴角一撇，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呂蕙如連忙推了她，隨后對著方若笑道：“方先生用心良苦，我等自然尊重。”

方若點頭，用手背掃了掃胸襟上的灰塵，對大家拱手道：“諸位先坐著，我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下去接一下各位大人！”

方若的時間把握得很好，剛下樓不到五分鐘，就迎來了第一批官員。

第一批共有四人，他們身上還穿著官服，連帽子也沒摘，和方若有說有笑的上了二樓。

剛上樓，他們就看到了呂蘭清和呂蕙如，腳步一頓，對著方若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喲！林大人、李大人、趙大人，何大人也在啊！”

他們還沒說話，身后忽然傳來了盧木齋的聲音。

幾人立馬滿臉堆笑地對著還在上樓的人拱手作揖：“嚴大人！盧大人！”

原來是嚴修和盧木齋兩人一同到了。

嚴修笑道：“各位大人不必客氣，現在不是工作時間，衙門之外都是朋友！”

盧木齋也笑道：“就是！今日還算是我們做東呢！幾位別客氣，快請坐！”

四個官員又看了看呂蘭清和呂蕙如，有些猶豫：“這......”

嚴修沖著她們倆使了個眼色。

呂蕙如立馬拉起呂蘭清走了過來。

嚴修介紹道：“諸位大人不必介懷，這位是袁總督親自指定的女子公學總教習，呂蘭清；這位是她的長姐，呂蕙如。”

他說著，臉上露出了贊賞：“這二位都是鼎鼎有名的才女，才識能力不比尋常舉人差！”

呂蘭清有點意外，嚴修竟然認為自己有舉人之才。

那幾個官員則面面相覷，神色各異地沖著呂蘭清和呂蕙如兩人拱手：“兩位呂小姐好！”

呂蘭清和呂蕙如福身道：“各位大人好！”

既然已經互相認識了，幾個官員也不好再說“男女不同席”的話，結伴坐下喝起了酒。

他們坐下后，別的官員也陸續到場。

那些官員們看到兩個女子的反應，和先前的四人如出一轍，但見到桌上已經坐了人，也沒說什么，只找了個位置坐著。

不一會就坐滿了四張桌子，方若和王郅隆舉著酒杯周旋在各桌之間，嚴修、盧木齋、傅增湘等人也找到了熟識的同僚各自交談著。

宴席一時間人聲鼎沸，熱鬧無比。

呂蘭清看著還空著的第五張桌子，問英斂之：

“這么多人了，還沒到齊嗎？”

英斂之皺著眉道：“那張桌子是留給保守派官員的，可這時間早就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