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一個人在喧嘩的大街上踱步。
她思緒紛亂,雜念叢生。
為什么那些人能笑得出來?
他們在自豪什么?在慶幸什么?
一個五歲的男孩?即使再有天賦,要多久他才能獨當一面吧?
鐺——鐺——鐺——
遠處的鐘塔把女孩從怒火中拉出來。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完全不認識的地方,周圍盡是熱鬧的人群,絢爛的燈火。
今晚是夜市,或者說都城每晚都有夜市。
一瞬間,孤獨席卷而上,她自人群中超脫出來,像是來到了看不見人的荒原。
女孩麻木的站在街上,看著燈火里喧囂的人們,自己卻像個無法觸碰的幽靈。
“與我無關,所有人都與我無關。”
少女拉低兜帽,邁著沉重的腳步,向著遠離人流的地方而去........
回到她入住的旅館,她躺倒在床上,卻遲遲無法入睡。
“嘎——嘰!”
窗外卻突然傳出驚恐的鳥叫聲,女孩走到窗邊,打算看看什么情況。
后巷的街角,街燈照射不到的陰暗角落。
一個穿著粗制麻衫的孩子正抱頭蹲在無人的巷角。
幾個半大孩子正圍著他,扯開他的手,揪著他額間的羽毛。
他們的嘴里嚷嚷著。
“你說它會不會偷偷吃人?畢竟它嘴巴這么尖?!?
“混血種都是叛徒,它們就是魔族!”
“嘎——嘎!”
啊,是羽種,被欺負了,連話都不會說,這不是肯定要被欺負嘛。
女孩心有悲涼,她下意識的準備拍打窗戶呵止這種暴行。
但隨即又將抬起一半的手懸住。
與我無關,這些都與我無關,我早就放棄這些了。
她把窗戶關上,似乎這樣就能讓外面正在發生的欺凌消失。
但鳥叫聲卻越來越驚恐,越來越凄厲。
女孩兒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自己的鱗片被拔下來一般疼痛。
忍受吧,這是我們應得的,這是我們罪孽的債。
突然,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開,之后所有的聲音都煙消云散了。
一抹不妙的預感在她的心中升起。
她從床上彈起,將窗戶打開一條縫,膽顫心驚的看向下面,悄悄向女神祈求著不要。
沾著血跡的羽毛灑落一地,讓人觸目驚心。
但那瘦小的羽種卻還活著,一個比他還小的黑發少年將他抱在懷里,輕輕的幫助他理順凌亂的羽毛。
女孩兒的心漸漸寬慰下來,升起了一抹暖流,是他趕走了那伙人,還有人愿意幫助混血種。
但當那個少年抬起頭來的時候,她的心立刻又懸起來。
是他!
勇者!
為什么偏偏是他?
是了,那些大孩子是因為認出了他所以才跑掉的。
可是為什么是他呢,為什么他會出現在這里呢?
各種各樣的情緒和疑問在她心中肆虐,在想明白前,她的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起來。
稚嫩的身影從窗中躍出,腳尖輕點落地,像捕獵的蛇一般,緩緩的走向墻角的兩人。
一股從早上見到勇者那一刻就蟄伏下來的惡意正在快速抽根發芽。
【懼溢殺場】,展開。
羽種驚恐的尖叫,全身的羽毛炸起。
“嘎——嘰嘰嘰!”
黑發勇者轉頭看向自己,面色慘白。
女孩譏諷的冷笑著,她想看到無畏的勇者大人落荒而逃的樣子,
看完這一幕我就可以帶著對世人的嘲笑去死了。
勇者就是個笑話,魔族就是個笑話,這個無聊的世界,早該消失了。
來吧,讓我欣賞你的丑態吧,勇者大人。
黑發少年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卻并未如女孩預想的那樣轉身而逃。
他伸出雙手,將那個炸毛的羽種護在身后。
女孩能從少年的每一個動作中看到恐懼,但卻唯獨看不到他退后的腳步。
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害怕還是不愿意逃跑。
逃跑??!別讓我像個小丑!
女孩忍受不了這樣的眼神,她撲上去,將勇者壓倒在地,用雙手掐住少年的脖子。
這一刻,她終于搞明白為什么自己要對勇者如此厭惡了。
因為她嫉妒,她發瘋般的嫉妒勇者。
僅僅只是因為勇者的名號,就可以引來那么多人的歡呼。
自己卻要因為這身鱗甲而備受內心煎熬,甚至想要尋求榮耀的死亡來讓自己解脫。
被命運戲耍的憤怒在她心中熊熊燃燒著。
為什么偏偏是這種小孩呢?
為什么勇者偏偏是他呢?
如果我是勇者就好了。
那樣就什么煩惱都沒有了,我會帶著大家的期盼擊敗魔王,用魔王的血,洗凈血脈上的恥辱。
我好恨!
女神大人,您在開什么玩笑!
少年在女孩兒的手下憋紫了臉,極力掙扎卻脫離不開。
“嘎——!”
旁邊原本已經癱軟的羽種不懼死亡的沖上來,用喙嘴啄向女孩兒。
女孩兒向后高高躍起,躲過了這簡單的攻擊。
羽種的眼中有害怕,但更多的是憤怒。
他們兩人面帶恐懼的互相攙扶著,眼中滿是戒備,仿佛她是什么極惡之徒一般。
極惡之徒,啊,是了。
少女恍然大悟。
我就是極惡之徒,我是魔王座下八敗命——【墮落母蛇】的子嗣,是叛徒的孩子,天生的冷血種。
她的眼眶蓄滿痛苦的淚水,轉身搖搖晃晃的逃走。
而此刻,巷角的盡頭卻出現了一名腰間懸劍的青年,是早上那名剿魔隊的青年。
他的手已經摁在了劍上,氣機已經鎖定了自己。
天生的戰斗本能讓少女認識到兩者的巨大差距。
絕不與之為敵,無論如何招架,他都會一劍斬斷自己。
她踩著兩側的墻壁借力躍起,企圖從上方繞過青年。
但對手卻比她跳的更快更高!
厚重的劍鞘狠狠的抽中少女的臉頰,少女像一只蝴蝶被拍翻在地,左臉的鱗甲片片碎裂,血肉模糊。
青年輕巧的落下,將劍從劍鞘中拔出。
“擾亂蕩魔軍征兵,發配北疆,勞改五年?!?
他將劍尖抵在女孩兒的脖頸上。
“蓄意謀殺勇者,誅全族?!?
劍尖微微刺入女孩的脖頸,滾燙的血液汩汩流下。
“報上你的部族,鱗種。”
女孩閉上眼。
“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殺了我吧。”
青年皺皺眉頭,少女的金發和鱗片讓他想起了什么。
“原來是那一支,沒想到最后一只死在我手里,倒是省事。”
青年舉起長劍,高高舉起,準備揮下。
“等等,凱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