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大半個月就過去了，時間到了四月初。

宜城的碼頭已修好，數百畝的沼澤已經被排開水，建成了平地，大量磚木結構的東方建筑拔地而起。

“起床了！”

敲鑼聲響起，胡安從溫暖的被窩中艱難起身，然后穿著短褂，短褲，布鞋，就匆匆地來到院中。

與他一同來到此地的少年們，各個捧著木杯，拿起豬毛牙刷，沾著點木灰就刷了起來。

直到所有的牙齒染黑，他才含水吐掉。

曾經偏黃的牙齒，經過大半個月的洗刷，竟然白了許多。

胡安不敢怠慢，立馬從房中拿起碗筷，與其他伙伴一起來到了港口的食堂。

一排排木屋建成了大通鋪，間隔數丈隔絕火災，同時又含有一定的規矩在其中，方便隨時集結。

上百口巨大的鐵鍋，或者百計的陶罐在熬煮著米粥，還有許多蒸籠冒著白煙，散發著令人垂涎的香味。

少年們排著隊，領著濃粥，咸菜，以及兩個巴掌大的饅頭。

“再、多點——”

胡安看著可口的腌制蘿卜，忍不住吞咽了下，用剛學會的漢話說道。

“喲，小蠻子官話說得不錯！”

大師傅看著他的請求，隨手就舀了小半勺，磕了磕木盆：“吃吧，吃著大王飯菜，可得好好做事！”

胡安喜出望外，忙點頭，雖然他聽不懂。

清晨的陽光格外濕潤，空氣也特別清新。

少年們從八歲到十六都有，多是混血種，純粹的印第安人很少，只有寥寥十來個。

從墨西卡利來到這片野地，少年們首先要學會的是穿衣服。

麻布縫合的短衣，在濕熱的宜城很是受到歡迎，大家伙穿著也方便。

唯獨在吃飯時的筷子，則讓少年們頭疼。

直到如今，也只有十幾個人學會了用筷子，胡安就是其一。

“呼哧——”少年們正是發育的時候，狼吞虎咽。

熱粥三五口就倒入嘴中，饅頭則狼吞虎咽撕扯著。

胡安很喜歡軟乎乎的黃白色饅頭，這比玉米好吃多了。

十來分鐘后，少年們摸著肚子，席地而坐，拿著木棍等著。

黑色的木板立在前方，白色的粉筆在一個穿著布袍的手中書寫：

“這是明字，左為日，右為月，讀ming，即日月所照，皆為明土……”

老師在前方教，胡安在抬著頭看著黑板，手在下面搗鼓。

他們一邊要學著官話，一邊學著漢字，別提多累了。

但所有人卻很珍惜這樣的日子，能夠吃飽飯，已經強過了大部分墨西哥人。

更別提前幾名還會有糖吃，這是大家伙最大的動力。

轉眼間，半個小時過去了，老師在下面不斷巡邏，一邊糾正著大家的發音，一邊幫忙改正明字的書寫。

每個字只有半小時，之后就會檢查，前三名就會吃到糖，第二天還會抽查前幾天的字，這時候沒背下來的人將會餓肚子。

“你寫錯了！”

胡安耳旁傳來熟悉的聲音，他抬頭一瞧，竟然是國王。

他瞬間面紅耳赤，手足無措起來。

“別急，這個日字得這樣寫……”

朱敦漢指點了少年的讀寫，然后對著教書先生問道：

“怎么樣？”

“殿下，他們實在太笨了！”

教書先生訴起苦：“一個字反反復復教數遍，下午還得重復早上的，一天五個字就了不起了……”

“慢慢來！”

朱敦漢安慰道：“教化之道乃重中之重，咱們學西班牙語是開始，最后還得讓他們學官話，漢字，這樣才會長治久安。”

“辛苦了！”

面對舒王拍肩膀的安慰，老師瞬間興奮起來，動力十足：“您放心，就是頭蠻牛，我得給你教熟了。”

離開了簡易學堂，朱敦漢扭頭對曾國荃道：

“沅甫，這教育之道，你可有想法？”

“大王，此乃萬世之基也。”

曾國荃也是典型的儒家子弟，對于教化蠻夷分外熱衷：“蠻人但習圣人之道，即為中國人也。”

“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據黃詡所言，墨西哥有千萬人，而其必然有疏漏，多個兩三百萬也不稀奇。”

朱敦漢帶著曾國荃，在港口附近轉悠起來，咸咸的海風令人舒適：

“以小族臨大國，同化其人是根本，這點上要堅定不移的堅持下去。”

“不然的話，就如滿清入主中原，不得長久。”

“是！”曾國荃點頭稱是。

“不過，漢字到底門檻高些，雖然世祖爺編成了《紹武拼音》，但許多漢字晦澀難寫，須得簡化一二。”

朱敦漢仔細斟酌道，不時地看著曾國荃。

簡化漢字，在如今看來就是離經叛道，后世壓力都大，更何況此時了。

但簡化漢字實勢在必行，它對于普及識字率，普及漢話具有關鍵性作用。

他可不想學朝鮮，兩班貴族說漢話寫漢字，底層人則說方言，寫諺文，這是不長久的。

“我有意讓你從歷代草書、行書中，甄別損益，選出簡單易學的文字。”

“特別是常用的漢字，須有個簡易版。”

聽得舒王之言，曾國荃神色凝重，長久不言語。

他當然明白舒王所言的道理，也表示認同，但讓他親自去做，則過不了心里那關。

這有可能流芳后世，也有可能遺臭萬年。

見此，朱敦漢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了，我會交給別人去做。”

“呼——”輕舒了口氣，曾國荃滿臉感激道：“謝殿下成全。”

在另一邊，如果說少年們在學漢字，那普通的官兵們則在學西班牙語。

他們面目猙獰地說著西班牙語，互相之間打招呼，作介紹，朗讀翻譯文雅，一個個鳥語花香。

語言和文字是統治的最大難關，既然沒法短時間內培養漢話群體，那就培養通西班牙語的人。

幾百名軍官則在上午學習西班牙語，下午教給普通士兵。

這幾千士兵，以及三千北美漢子，不出意外將是舒國的統治階級，他們只要粗通西班牙語，就相當于幾千官吏。

只有充足的準備，才能君臨墨西哥，建立長久的政權。

朱敦漢也強迫學習西班牙語，不求書寫，只求能聽懂會說。

“大王，法國人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