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貼身服侍的都知監(jiān)太監(jiān)趙有福忽然道:“外面風大!”
“恩!”看得入迷的宣仁皇帝這才回過神來,笑著對大侄子道:“小二呀,沒想到你還真做成了。”
“很好,這禮物朕很滿意!”
朝臣們臉色微變,在舒王身上不住地看著,各自地心思不知在轉動什么。
但無論如何,舒王在這場壽禮上占了上風,圣眷自然更深了。
夏王則心中壓制著憤怒,他看著眾臣直勾勾地盯著舒王,其中的巴結、熱情幾乎成了實質。
這時,他再也忍不住,邁開步伐上前:“皇兄,臣弟本想過些日子再告訴你,但想著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故而就想著喜上加喜——”
“哦?”宣仁皇帝略帶詫異道:“還有有什么喜事?”
“皇家又得添丁進子了!”
夏王一股腦地吐露出來,然后炫耀地看了一眼大侄子,臉上的得意怎么也擋不住。
這時,他又感覺到眾臣那變化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頓時神采飛揚,臉上的痣都要跳躍了。
新任的吏部尚書曾國藩,此時心緒不寧,他看了一眼夏王,又將目光瞥向舒王,心中竟然生出一股憂慮。
夏王又有了子嗣,不僅證明了雄風依舊,更是能在爭儲中壓了舒王一頭。
皇家近支子嗣凋零,第二代僅有兩男,如果夏王府又多一男,那不僅是朝臣,就連皇帝都得變了。
身后剛升官的禮部右侍郎胡林翼則拉扯了下曾國藩的官袍,挑了挑眉:
你看,舒王落入下風了。
關我甚事,我是中立派!
曾國藩扭頭,眉毛跳動著。
話雖如此,但他卻感覺到同僚們若有若無的目光,一時間無奈了。
“得,我自己個認為干凈,但人家卻不認。”
他愈發(fā)絕望了,果然恩大于仇,早知如此還不如死在獄里呢!
杜翰作為首輔,不動聲色。
林則徐同樣如此,未敢輕言。
一時間,場面頓時冷清下來。
朱敦漢盯著宣仁皇帝,見他不驚不喜,胸有成竹,頓時心臟狂跳:
怕不是東廠吧!
錦衣衛(wèi)雖然廢了,但東廠卻在京城眼線頗多,夏王府的那些宦官侍女們,可不盡是探子?
那我家,豈不也是篩子?
他看著宣仁皇帝,昔日的輕視一掃而空,再怎么病,人家也是坐穩(wěn)二十五年的皇帝。
“皇伯!”朱敦漢拱手而出,不屑地瞥了一眼夏王:“侄兒這里也有一件喜事。”
“哦?說說!”宣仁皇帝饒有興致道:“不會也是添丁進子吧?”
“伯父圣明!”朱敦漢誠懇道:“本來侄兒的王姬懷身孕,還未到產期,不過二伯言語了喜上加喜,侄兒也想再添一喜。”
“三喜臨門!”
聽得這話,夏王臉色驟變成了豬肝色。
他張了張口,沒有發(fā)出一言。
致勝一招,竟然被破了。
旋即,他盯著這個侄子,咬著牙:“敦漢,你可瞞著我好深呀!”
這下,閣老們的眼神終于變了。
這是皇室的第三代,無論男女,都將具有重大意義:
“延續(xù)!”
在爭儲上,侄孫比侄子更具有份量。
“哈哈哈!”宣仁皇帝聞言,竟然大笑起來。
夏王的臉色從豬肝色變?yōu)樯钒祝y道我的儲位真的沒了?
朱敦漢心頭一定,旋即笑容滿面地對夏王示意:彼此彼此!
就在此時,宣仁皇帝似乎笑得太開心,忍不住咳嗽起來。
一旁的趙太監(jiān)忙不迭拍背喂水,終于緩解過來。
“今天好運不斷呀!”宣仁皇帝嘴角含笑,目光在夏王、舒王臉上轉了一圈,才輕聲道:
“后宮傳來喜訊,敬妃孟氏已然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臣等賀喜陛下!”眾臣齊整整地跪地,聲音洪亮而又清脆。
唯有夏王和舒王心思莫名地跪下,可謂是百感交集。
曾國藩捂著胸口,喘著氣。
這個夜晚,反轉實在太多了,心臟都有些接受不住。
他跪在地上,瞥了一眼舒王的背影,嘆道,今晚對他的打擊怕是不小。
一場壽宴在喜樂交加中結束。
朱敦漢坐上馬車,神色頓時大變,冷著臉:
“我的好伯父,你瞞得侄兒好苦呀!”
“今晚,我和夏王都成了小丑,希望你真的能生個帶把的吧!”
“日后老子登上皇位,別想要個好廟號。”
他呢喃著,心中的憤怒不斷累積:“真廟怎么就有了呢!”
這一夜,京城不知多少人未眠。
普通人是為了路燈的稀奇,而滿朝上下全是因為夜間的那場好戲。
一覺睡到中午,朱敦漢恢復了精神,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強對邵秋兒的保護。
龔橙則熬了一宿,此時黑眼圈頗大:“殿下!”
“此時就像是賽馬,都想著誰得第一!萬不可放棄!!!”
朱敦漢輕呼了口氣,他平靜地看著這位幕僚:“假使生出公主,那么皇帝仍不肯罷休,會想著會不會還能生,從而繼續(xù)弄賽馬,消磨本王。”
“而生出皇子,本王發(fā)配邊疆之日不遠矣!”
龔橙并沒否認舒王的猜想,因為這就是人性。
甚至一旦皇子誕下,舒王目前一往無前的氣勢就會被打破,被拿捏的皇商們也會推諉扯皮,陽奉陰違。
至于夏王,則會被立憲派疏遠,乃至于拋棄,從而去遠處之藩。
“殿下,在敬妃肚子的孩子出世之前,您一定要低調再低調。”
龔橙滿臉嚴肅道:“就算是牛羊,也有護犢之舉,更何況一頭多病的老龍了,他會將某些人的舉措視為挑釁,然后打壓!”
“所以你的意思,讓我閉府不出,直至皇子出生。”
朱敦漢蹙眉,面色凝重。
“不!”龔橙搖搖頭:“這適合夏王,依您的猜測,夏王府怕是成了篩子,而您之前遣散了內院所有女子……”
透視的夏王府和半透視的舒王府,一眼就能知道誰更讓人放心。
更別提他這段時間以來處于上風。
“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龔橙壓低了聲:“京城太過危險,面對一頭敏感的野獸,最好的方法就是遠離它。”
“看來天津也不行了,太近了!”
朱敦漢嘆了口氣,很是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