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娜公主為這個事實提心吊膽的同時，開始疑慮：日月帝國到底是從哪個勢力接觸到這個計劃的？

史萊克是目標，邪魂師是刀。這次在輿論戰中推波順水的勢力中，有被史萊克得罪過、平時不敢吭聲這次落井下石的貴族，也有反對魂師特權的民間勢力秩序會，還有和史萊克有仇的本體宗，以及不滿史萊克話語權和影響力太大的皇室。除此以外，這次突然跳出來拯救了一切的天神門有點可疑，而且據說還有昊天宗和星冠宗的人出沒在天龍城……

“維娜？”龍傲天見維娜不說話，忍不住再次呼喚她的名字。

“啊，傲天……”維娜恍然驚覺。交代自己的想法后，她抿了抿嘴，問一旁待命的莫云河，“天神門這個勢力，是什么時候到來的？”

“大概是在地下市場流出情報的一天后。”莫云河恭敬回復，反問，“您是覺得天神門可能是日月帝國的幫手嗎？”

維娜默認了。

莫云河畢恭畢敬地駁回了維娜公主的想法：“恕我冒昧，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為什么？”維娜看向他。

莫家是她的親信，莫云河和莫飛云兩兄弟，一個崇文一個尚武，更好互補。莫云河修為不如莫飛云，但是腦子是一等一的好使——所以她當然愿意聽一聽對方的意見。

“我和天神門當初的使者接觸過，他看起來一開始并不打算暴露身份。”莫云河一直垂著眼，所以維娜看不出來，對方眼神中的空茫，“天神門看起來更像是被情報的大幅暴露給驚動了，然后遇上了邪魂師的事件。”

“有沒有可能是自導自演？”龍傲天質疑。

“會面地點和時間，都是我們這邊定下的。”莫云河給出了合理的答復，“難不成他們能未卜先知？”

“天神門只是想用公主用于提純武魂所需求的仙草，給自家的出世弟子換個世俗身份，方便歷練——這很符合那種長期未出世的隱世宗門。如果真是自導自演，他們應該不留痕跡才對——但如今的他們世俗身份可是被我們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地盤還在這里。”

“這盤棋，天神門恐怕也是棋子——或者幕后之人要么一開始就指望天神門來解決最終問題，要么沒想到天神門是真有本事，導致邪魂師計劃翻車。”

維娜覺得哪里有些不對，但不知為何——嗯，剛剛她在想什么？

這會兒，她不覺得莫云河的說法有誤，信服地點點頭。

莫云河繼續推論：“倒是昊天宗和星冠宗……說實話，他們的行動有些可疑，前者用著一看就不靠譜的“找人”借口去了又來，后者偷偷摸摸肯定沒干好事。但這兩個，一個在斗羅大陸傳承悠久，另一個是星羅帝國的幕后宗門——他們都沒有理由去幫日月。”

“那還有誰？”

“要么是秩序會，要么是邪魂師。”莫云河鄭重道，“但是邪魂師之前一直不擇手段地追查秩序會，秩序會還出動了神圣魂師，不太可能反過來給邪魂師提供魂導器——這么看來，邪魂師更有可能本身與日月帝國有交易，所以才有這么多的軍用魂導器物資。”

“邪魂師……”維娜面色難看。

她不得不承認，邪魂師這把刀過于不穩定，稍加利用都可能割傷自己的手——原本只是想動一動史萊克，誰能想到一窩蜂涌來這么多邪魂師？他們在主城搞人血祭祀，偏偏全城這么多封號斗羅，沒一個發現的——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想給史萊克潑臟水，結果自己濕了身。

一直旁聽的龍傲天沉思片刻，他出聲：“秩序會現在是什么情況？”

這個維娜清楚，她剛剛和秩序會的負責人交談過，莫云河當時也在：“他們說神圣武魂的魂師重傷，好在已經順利撤回。不過，民間要求管束魂師行為的呼聲更強烈了……”

邪魂師讓這些群眾看到了魂師失控的威脅性，沒有人會再想無緣無故被控制，連死都不明不白。對于魂師的霸行，之前無處可說，現在則是有了一個替他們發聲的秩序會，自然畏懼死亡的貴族和普通人都強力支持。

龍傲天有種莫名的預感，維娜和秩序會牽扯太深，不是什么好事。他只能奉勸：“之后的事情要不交給本體宗？我擔心秩序會失控。”

維娜只是露出那個曾讓龍傲天怦然心動的溫柔微笑：“秩序會更適合。”

龍傲天發愣，但語氣也還是松動了不少：“那你還打算繼續嗎？”

維娜還是態度堅定：“必須成功。”不能空手而歸，她要給史萊克重重一擊。

龍傲天不解，但他決定支持維娜。

維娜只是感激的笑笑，沒有多言。龍傲天所不知道的是，她對史萊克出手，是出于隱憂。史萊克話語權大，雖然從皇室的角度來看有時候過于逾越，但整體無傷大雅。父親和兄長指望史萊克的力量，又看不順眼史萊克的權威，所以同意這個計劃；而她——

其實警惕的是日月帝國，以及魂導器的存在。

史萊克是魂師們向往的圣地，他們對魂導器不屑一顧的態度也影響到了三國的魂師們。直到現在，天魂帝國尚未擁有自己的魂導器研發事業，民用魂導器都指望進口，更別說戰斗類魂導器了——它們一是被日月帝國管制，二是并非魂師們的主流。

史萊克也許可以通過自己的強大無視魂導器的作用，但皇室必須擁有自己的魂導器才能抵御日月帝國可能存在的侵略。維娜并無徹底毀滅史萊克的用意，她只是希望削減史萊克的影響力，然后通過天魂帝國的皇室號召，讓魂師們重視魂導器、大力發展魂導器。

史萊克是一個學院，它最好只是一個學院。

這是維娜的想法，但是本體宗卻是另一種態度。他們和史萊克有仇，也瞧不起魂導器——大抵強大的魂師都是如此自恃實力吧。

但她是帝國的公主，最終站的還是帝國的立場。

終究是，道不同。

*

第二天，在滿城哀痛中，城主府的城主親自慰問了受傷的史萊克成員，甚至對他們在本次與邪魂師斗爭中的表現大加表彰與贊頌，說是“代表天龍城感謝史萊克的付出”。而原本城主府始終不肯應答的史萊克出城要求，這次終于被通過了——史萊克終于可以離開了。

玄子急著帶傷上加傷的張樂萱等人離開，自然急不可待；他平日里態度囂張慣了，又對天龍城的扣留令早有不滿，自是沒給城主什么好臉色，沒多加搭理顯得畢恭畢敬的城主，帶著學員就揚長而去。

這一場景被在場的所有人看在眼里。

臨走之前，戴鑰衡背著再次昏迷的大師姐，欲言又止。但他想起了星冠宗代表的皇室使者私下里與他的會面，大意是讓他什么都不用管——無論史萊克學院會發生什么。那個使者甚至還刻意強調：“不要辱沒星羅帝國公爵府的名譽。”掙扎許久戴鑰衡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史萊克人離開沒多久，輿論就爆發了。一種觀點甚囂塵上：史萊克明明無能，沒能阻止天龍城的慘劇，他們憑什么要被城主府感謝？他們什么都沒做好，憑什么態度這么囂張？

更有甚者，前事再次被提及，那些據說被史萊克的攻擊波及而亡的市民和城防軍的家人們，再次跳出來，指責：殺人兇手憑什么能成為英雄？

“捧殺”的奇招終究有了效果。天龍城大規模的死亡人數過于駭人聽聞，以此為起點，對史萊克的反對之聲越來越大，史萊克在民間的口碑急劇下降。甚至在有些地方，這場天龍城的悲劇里已經沒有了邪魂師的身影，全部過錯都被推到了史萊克的身上……這一次，一直坐立天魂帝國和其他各國交界心臟的史萊克學院，終于不能立于高臺，而是徹底被拉下來水。

黃守致是在和維娜公主的會面中知曉這場鬧劇的。

還是上次交易的住宅。

黃守致掃過維娜背后的莫云河，在這位還算眼熟的貴族身上。屬于天使神的神力烙印簡直刺目至極。他不動聲色地松開手——剛剛他們進行了禮貌性的握手——在心中給維娜打上了“秩序會棋子”的標簽，決定之后非有必要無需聯系。

而龍傲天則是炯炯有神地盯著他：顯然，他認出了當年差點踢館的黃守致。

剛出世沒多久的力量之祖黃金龍，對上出來歷練的以本體力量為傲的龍傲天。雙方當時都沒盡全力，只是單純的拼肉體力量——龍傲天略輸一籌。久別重逢，他戰意盎然：

“原來你是天神門的人。要不要再來一場？”

黃守致婉言拒絕：“現在的時機不太合適。”

龍傲天并非不明事理的人，聞言只能遺憾放棄。而在場所有人，默默記下了這一幕。

在黃守致打算告別離開時，門外剛好爆發了一場人聲喧嘩的游行。黃守致投去目光，失去孩子的母親聲聲泣血，聲討邪魂師和“助紂為虐”的史萊克學院。

無論是出門的黃守致，還是送客的莫云河，都沒有說話。

黃守致覺得這個時候適合樹立一個高深莫測的形象：“你們干的嗎？”

莫云河先是面色未變，隨后釋然：“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

黃守致心想，我也不知道你在腦補什么，但從剛剛的稱呼里可以看出，他的臨時計劃奏效了。他只是故作高人地哼笑一聲，帶著從頭到尾充門面的混沌斗羅卡爾斯揚長而去。

不遠處。

出來逛街的黃瑞嘉：“那家伙在干什么？”

作為護衛的紫姬：“別管，好孩子不要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