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二人，身穿黑色工服的服務人員，全都詫異地看了一眼王凱，隨后才緩緩離去。

此時許家老爺子也被許父從書房推出，老爺子先發話道：“別站著了，坐吧。”

王凱把許婉松開，看著幾個位置不同的椅子犯了難，他怎么坐啊？

用眼神向許婉求助，這女人直接選擇性無視，完全當作沒看見。

并且，她也不坐下，給王凱一個暗示。

這明擺著是要考驗王凱的智慧了。

座位，向來隱喻著地位，擺在中間的椅子肯定是老爺子的，左右兩側，應該是許父和那個海叔。

他只能選擇坐第三排，但難就難在，選左，還是選右。

許父此刻已站在左側，自然不可能再去右邊，選左，難免有諂媚之嫌，選右，也不太合適。

畢竟，他演的是許婉男友，坐在海叔身邊算怎么回事。

難啊。

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老爺子丶許父丶海叔三人已完成落座。

三道目光同時盯向王凱，給了他不少的壓力。

之前種種除了凳子有點難受，其他的，還真沒什么。

本以為，今天應該不會再有什么波折，畢竟老爺子在他看來，還是很和藹的，應該老老實實吃完飯，就算過關了。

沒想到，在這等著他呢。

哎。

秋日的空氣本就干燥，而干燥的空氣又因凝重的氛圍，變得更加使人難挨，整個鼻腔都感覺火辣辣的。

王凱并不知曉，這是因為氣血上涌導致的生理不適。

巨大的壓力，已讓他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突然，他想起那晚跟楚文聊天的內容。

來京城的那天晚上，楚文講述過他從演員到編劇中間的坎坷。

講述了關于鄧導的編劇事件，當時王凱的情緒很激動，但他記得楚文是怎么安撫他的。

只要目的達成，些許坎坷都不算什么。

只要最終能駛向星辰大海，犧牲掉暫時的利益也不算什么。

人們看重眼前，是因為眼前之事，有明確的目標，有快速的反饋，但往往會因為眼前之事，忽略遙遠的未來。

甚至，因為一時沖動，毀掉未來的美好風光和無限可能。

選擇，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是獲得短暫的快樂，還是把目光展望未來，全是人的一念之差。

每一念，都是一條擁有無限可能的時間線。

只一念，就可換天改地，成就新的人生。

猛虎之猶豫，不若蜂蠆之致螫；騏驥之跼躅，不如駑馬之安步。

所以，不要猶豫，從心而選，方能擁抱更美好的世界。

不要猶豫，從心而選，文哥，我知道了。

王凱在幾人驚異的眼神中，緩緩走到右側坐下，然后朝許婉招了招手：“來啊。”

回過神的許婉只覺眼前一黑，這個傻男人，怎么跑到海叔旁邊了？

誰家男朋友不想給初次見面的“岳父”留個好印象，他倒好，直接放棄了拉近距離的機會。

許婉心中一嘆，慢慢走到王凱身邊坐下。

老爺子見狀爽朗的笑道：“今日是小凱第一次上門，雖然沒帶禮物，但我很滿意。”

“小凱算得上一表人才，跟小婉是天作之合，這門親事我答應了。”

“爸！”許父出聲，意味難明。

“為民，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覺得只見一面是不是太過草率，是不是要再考察一段時間。”

“可我已感天命，怕是時日無對了。”

“爺爺，老爺。”許婉海叔兩人同時喊道。

坐在主位的老爺子擺了擺手：“你們不要打岔，聽我說完。”

“現在人都講究科學，老頭子我呀，前段時間經常去科學院溜達，正好聽到一位腦科學教授的演講。”

“他說人的大腦啊，可以分為兩層，一層是本能腦，另一層是理智腦。”

“本能腦，又叫潛意識腦，我們的吃喝拉撒睡全都由本能腦支配。”

“理智腦，則是用來進行邏輯決策類的能力。”

“理智腦與本能腦相比較，本能腦更加強大，無論從身體的支配還是運算處理的能力都遠優于理智腦。”

“日常生活里，人會運用理智腦作為簡單的邏輯判斷，但多數時間還是遵循著本能腦作出的決定。”

“后來經過相關的科學研究發現，如果人能調用本能腦的運算能力，進行日常的判斷，則一定會得到更優的結果。”

“我見到小凱的那一刻，本能的覺得輕松舒適，這就是我的本能腦給出的第一時間的結果信號，這不是玄學是科學。”

“這個信號的背后，是我一生經歷的支撐。”

“潛意識會根據我這一生見過的人和事，進行分析。”

“老頭子我啊，自認為這幾十年的經歷還算豐富，形形色色的人見了不少，所以我相信我潛意識的能力。”

在場之人，無不對老爺子的這番話感到新奇。

哪怕是王凱一個年輕人，也從未聽到過諸如此類的言論。

他回想第一次見這老人時的瞬間，當時并沒有出現什么特殊的感覺。

他更傾向，這種調動潛意識的能力，有一定的門檻，或者是具有什么與眾不同天賦的人才能做到。

事實上，潛意識是一個無比神秘的東西，誰也沒有具體的調用方法和指令。

更多的像是一種天賦和被動反饋的能力。

眾人有好幾人都意識到這一點，除了許婉。

她只覺得，爺爺太厲害了，以后他找的男人有爺爺萬分之一，她就滿足了。

在爺爺這個年齡段里，能懂腦科學的，整個華國屈指可數吧。

她悄咪咪的用余光瞅了一眼王凱，發現這個男人，似乎沒之前那么帥了。

果然，才華才是男人最好的濾鏡，顏值在才華面前不值一提。

一場飯局剛剛開始，老爺子就給眾人定了基調，把這頓飯變成訂婚局。

目前事情的發展，都還在可控范圍內，一直按照王許兩人的劇本走。

可，接下來，許父提出的要求，就讓兩人撓頭了。

王凱甚至開始懷疑，該不會要假戲真做了吧？

他是來解決麻煩的，不是來找麻煩的，許婉這個女人就是大西洋里不知從哪發射的魚雷，誰碰一下都得被炸個粉身碎骨。

可不能接受，但怎么拒絕好呢？

總不能生硬地告訴許父，你家女兒有問題，配不上我吧？

“怎么，你們倆還有什么問題，都一并說了吧。”許父觀察到兩人躊躇的神情，淡淡的開口道。

“我沒什么問題。”許婉倒是先把自己拎個清楚。

壓力轉來轉去，又給到了王凱身上，無可奈何的他迫于許父的壓力和許婉的約定，只好暫時答應下來。

這可把老爺子高興壞了，拍著大腿歡喜道：“吃飯！”

桌上擺放著各種山珍海味，都是王凱沒見識過的，可他卻沒有一點胃口。

許父讓兩人過完年完婚，這可咋辦啊！

只是一個一次性的契約，按道理違反了，以后溜之大吉也沒什么。

但是老爺子都一把年紀了，萬一因為這件事再氣出個好歹，他罪過可大了啊！

王凱郁悶地夾起一塊豬肉，沒滋沒味的品嘗著。

而許婉則是，一會吃塊蝦，一會夾塊魚的，完全沒被剛剛許父的要求嚇到。

什么過完年完婚，不存在的，大不了她辭職跑到國外去。

其他姐妹老是炫耀國外的風光，正好她可以趁此機會去看看什么斗牛場和鐵塔，還有自由女神像。

這些來自書中的西方建筑，對許婉有極大的吸引力。

幸好王凱不知道許婉的打算，若是知道他能氣死。

壓力都給他，許婉隔這沒心沒肺地計劃出國旅行。

確實不是人干的事。

飯畢后，許父并沒有放過王凱，邀請他到院子里下圍棋。

圍棋……

“叔叔，我對圍棋并不精通。”

“沒什么事是一開始就精通的，人都是要學習的。”

“不過有的人天資聰穎，有的人生性愚笨，學習的過程中，確實會有快與慢之分。”

說了這么一大堆，王凱也聽明白了。

這是要考他的學習能力，試探成色。

剛才閣樓上許父看似是順著老爺子主動推起婚事進度，可，這何嘗不是以退為進呢？

也許許父心中壓根就不看好王凱，只是礙于老爺子的面子，并沒有第一時間否決。

現階段的婚約，只停留在口頭上，后面還有什么考驗王凱不清楚。

但有一件事，他心里手數。

有錢人家的婚事流程，不可能如此簡單，真正走到落實階段，不知道有多少道流程呢。

所謂，一切從簡，這類人是辦不到的。

家族丶利益往來的合作伙伴丶私交，都在盯著，都在打量著如何從一場婚禮上進行利益最大化。

每個圈子都有每個圈子的潛規則，這是楚文告訴他的。

上流社會的一切社交，都是資源的置換與再分配，婚禮也是一種社交場合，會網羅一批名流。

名流之間互相認識，產生交易，繼續擴大圈子。

圈子越來越大，機會越來越多，資源如滾雪球一般積累下來，最終成為人們口中所謂的資本家。

當然，過程中會有一大批人被篩選下來，但每個人都會默默遵循著圈內不成文的規定。

因為，資本也是一個圈，圈子想要良性發展，就必須源源不斷地引入新鮮血液。

如果沒有新血，圈子就會因內斗而蹦壞。

例如之前頂峰時期的港娛，因后期無人，巨星內斗嚴重，導致整個圈子都萎靡不振，再不復當年的盛況。

這是每一個人都不愿看到的，可就是現實的發生了。

那天晚上，楚文和王凱談天說地，說演員丶導演丶編劇，說女人男人資本市場。

極大程度的開闊了王凱原本狹窄的世界觀。

雖然還是窮，但對某些信息，比之前更加敏感了。

許父想試探就由他，事到如今，王凱對完成許婉的約定，已經持悲觀態度了。

直起身坐定，王凱望著石桌上的圍棋，毫不猶豫地放在一個另許父意向不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