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莽地處漠北草原，因為其高冷干旱的氣候緣故，逐漸形成了以遷移為生的游牧民族。

早年的漠北對于大夏而言不過疥癬之疾。

雖然邊境常常會受到小股的騎兵滋擾劫掠，但只需稍加防衛，并定期掃蕩，基本上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失。

但自從150年前，一代天驕拓拔野于微末中崛起，以一介馬奴之身雄吞草原各部，改風易俗，并規范語言文字。

使原本一盤散沙的漠北草原各部，竟然在短短不過三十年的時間里，搖身一變，化為了可以和大夏進行正面軍團交鋒的北莽汗國！

而拓拔野，這個有史以來第一個完全統一漠北草原的男人。

也被草原各部，共尊為‘圣神天威大可汗’！

如今北莽開國才不過一百二十年，又經三代賢汗勵精圖治，早已越發強盛。

這一代的汗王拓拔菩提更有傳言，據說是天生的獸語者，其汗帳下的金狼衛人均搭檔一匹通靈巨狼，號稱三百騎，便可搏殺氣宗！

而除此之外。

北莽汗國最精銳的，便是其王庭麾下的八萬狼騎！

據說，北莽狼騎雖然只是金狼衛的候補役，但其兵卒皆為入品武修，堪為北莽鎮國之基！

“陛下！”

祁宴思緒間，一位老臣已然躍眾出列，是如今的兵部尚書路謙之。

老臣須發皆白，已近古稀，但一身筋骨氣卻顯得十分硬朗，闊肩直背，聲若洪鐘：“往年北莽掠邊，最多的時候，也不過是幾萬，十幾萬的仆從軍，以及一些小型部族的勇士軍隊?！?

“北地邊防駐軍，多可自行解決?！?

“但這一次，北莽汗國盡起八萬狼騎精銳南下，規模之盛，僅次于百余年前的北莽開國之戰！”

“老臣以為，此一役，只怕那北莽汗王所圖不小！意在我大夏北國門戶！”

“陛下！”

路謙之拱手再拜：“當立刻調集戰兵勇將，御敵于國門之外！決不可讓北莽兇蠻將戰火綿延關內！”

“陛下，臣有異議！”

路謙之話音剛落，又一人隨班出列，是戶部尚書樓觀瀾。

樓觀瀾年近五旬，面容清瘦，大袖飄飄，仿若清修的道者，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仿佛帶著凝神靜心的韻律：

“須知北莽雖強，但南離也不能小覷，南離的軍力確是夏莽離三國最弱，但其地勢易守難攻，更兼江湖廟堂混雜一體，草莽遍地，每每邊界沖突，幾乎都有武人沖陣襲擾?！?

“若無精兵悍將鎮守，一旦北境之戰陷入泥潭，只怕也很難保證不被南離趁虛而入！”

“故而微臣以為，一動不如一靜?！?

“與其兩面開戰，首尾不能相顧，不若以守待攻，依靠我大夏強盛的國力和北莽打消耗戰！再伺機而動，一舉翻盤……方為上策！”

“放你娘的狗屁?。　甭分t之一聲大喝。

“你你你……”

“你什么你！”

路謙之一副怒發沖冠的模樣嗆聲道：“消耗戰？拼國力？那拓拔菩提盡起八萬狼騎，幾乎連家底都拿出來了，你還想和人家打消耗戰？”

“若不挫其兵鋒，只怕北境邊防會被狼騎一戰侵覆！”

“到時候，失去了北境屏障，我大夏腹地將盡在北莽狼騎兵鋒之下！”

“樓老鬼，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好你個老匹夫，簡直是危言聳聽！”

樓觀瀾鼻子都快氣歪了，只覺路謙之這個老匹夫不可理喻：“北境駐守著我大夏最精銳的盾衛軍團，半月前陛下又調龍驤、虎威二營，加之玉門關天險，即便北莽狼騎盡出，想要攻破北境國門，那也是癡人說夢！”

“你也知道是八萬狼騎盡出？”

路謙之不甘示弱：“八萬狼騎都盡出了，你怎知那拓拔菩提未曾御駕親征？怎知這八萬狼騎之中，沒有金狼衛！”

“……”

樓觀瀾一噎，但這一次，他反倒是怒氣驟歇，面色瞬間沉凝下來：“如果金狼衛真的秘密隨行，只怕玉門關倚為掎角的拒北、懸壁二城，也將暴露在北莽的兵鋒之下了……”

“正是此理！”

路謙之同樣平靜下來，仿佛剛才急赤白臉的不是他一樣：

“敵暗我明，若調龍驤、虎威二營駐守拒北、懸壁二城，恐玉門關難抵金狼衛兵鋒，但若留在玉門，金狼衛繞道而行，一旦拒北、懸壁城破，則玉門關后路難保！”

說到這，路謙之忍不住為之輕嘆：

“所以我才意屬主動出擊，一則御敵國門之外，二則，便是迫使北莽與我正面交鋒，以免敵明我暗，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樓觀瀾同樣嘆道：“若只是北莽一國，老夫也不至于和你唱反調?！?

“可眼下南離同樣蠢蠢欲動，一旦過多的調集戰力兵力投入到北境戰場，只怕駐守劍門的慕容老鬼，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樓觀瀾口中的慕容老鬼名叫慕容錯，為南離邊關劍門閣大都督，一身修為直抵氣宗巔峰，更兼老謀深算，是南離少有的軍事大家。

慕容錯不但善守，更尤善突襲。

自任劍門閣大都督以來，幾度令駐守著四鎮之一的大夏鎮南關陷入失守危機。

逼的夏皇不得不將拱衛京都的玄天四營中的朱雀營調至鎮南關，長期駐守。

以這慕容老鬼的奸猾敏銳，一旦北境戰場有陷泥潭之勢，他勢必會有所行動，不得不防……

“……”

一時間，兩人相顧無言。

很快，朝中眾人就這個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不過祁宴聽來聽去，發現朝中重臣倒是沒有一個主和派，只是到底怎么打，相互之間有所分歧。

一派傾向于以逸待勞，而另一邊，則傾向于主動出擊！

而無論以逸待勞還是主動出擊，雙方都有一個繞不開的共同難點……就是慕容錯！

明明是因為北莽侵邊，但眼下的難題，反而集中在了一個南離的邊將之上……

不過，到底該如何有效的牽制住慕容錯呢？

靜立隊列之中的祁宴眼中也閃過思緒。

而就在這時。

“靖王。”

高坐尊位之上的夏皇忽然開口點名，出言問道：“朕方才瞧見你似有所悟的樣子，是想出什么點子了嗎？”

朝堂忽然一靜，落針可聞。

不少人或詫異、或驚疑的將目光投向朝會以來，存在感一直不算太強的六皇子祁宴，有些拿不準夏皇此舉的深意。

祁宴也微感錯愕。

不過他倒也確實想到了一個‘盤外招’。

因此也不怯場，當即邁步出列，在一眾朝臣皇子神色各異的注視下，不緊不慢的拱手言道：

“兒臣只是忽然想起來，曾聽聞慕容錯老來得女，甚為寵愛，而這唯一的獨女，正是如今素有賢名的南離二皇子，獨孤勝的王妃……”

祁宴話未說盡。

但朝臣中的不少人卻已然眼前一亮。

路謙之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六殿下不愧是陛下血脈，果然慧眼如炬，一針見血！此一言，足可抵百萬雄師矣！”

“不錯，戰爭的勝負，不獨于戰場之上……”樓觀瀾撫須而笑，拱手道：“殿下，受教了?！?

“樓大人言重了。”

祁宴連忙避開。

群臣也皆有贊譽不斷，一時間，祁宴竟有些眾星捧月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