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以確定,在牛二的夢中與他對抗的,正是藏于那尸狗中的邪祟。
此時,陳無疾的心中滿是疑惑。
尋常所說的邪祟,多是陰鬼之類,由人之三魂七魄組成,若是缺少了其中之一,那必是魂銷魄散,滅于天地之間,自然也就無以為鬼,無以為邪祟了。
而在纏著牛二的這事物,非陰鬼,也無完整的靈魂之軀,它僅僅只是一種意念,附著在牛二的尸狗之上。甚至于陳無疾都認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邪祟,有的就只是尸狗上的一絲執念……
又或者說,是尸狗有了意識!
這一頓折騰后,陳無疾再也沒了睡意,一直修煉到日近正午、純陽之力開始對身體反噬之時,才是停住。
今日照例他是要去一趟衙門的,剛剛換過一身衣服要出門,卻見到了候在門口的牛二。
“官家,小人今日一早本來要去尋官家了,但考慮到衙門里的差事繁重,便想等到傍晚再叨擾,不曾想剛巧遇到官家出門!”
仔細看這潑皮除了一身的酒氣外,神采似乎恢復了一些,就連眸子里的疲憊也少了許多。昨夜夢境里突兀出現的一大一小兩個血人,將他都嚇了一跳,為何這牛二是沒有半點的反應,難道夢被他忘記呢?
陳無疾的神情依舊嚴肅:“呵呵,恐怕是你剛要敲門,卻見我已經出來了吧?”
牛二連忙搖頭起來:“豈敢豈敢。”
陳無疾走出去將門關上,之后又走到牛二門口指著道:“怎么,你不想請我進去?”
牛二立即殷勤起來:“使不得,使不得,官家快快請進!”
到了院中,陳無疾四下里打量了一圈。
不得不說,這廝的宅院要比自己富貴了許多,五間屋舍盡皆用黑瓦鋪設,沒有一間是茅草頂,院子里的絕大部分泥土上都有平整的青石板覆蓋,大堂房門兩側設了兩塊小小的假山,花草映于兩旁,唯一就是缺乏打理,有些臟亂。
陳無疾坐在院子里,牛二就立在身側。
“昨夜感覺如何?”
想到這些,牛二的面上是有些喜色的:“回官家,昨夜一覺睡到天亮,再也沒做噩夢,許是官家的法子起了作用,早知道這般容易,酒肉我就多用一些了,嘿嘿!”
“是什么夢也沒有了嗎?”陳無疾繼續道。
“沒有,許是那什么尸狗邪祟的怕了酒氣,一個晚上都沒鬧騰,不知今夜官家能不能徹底將邪祟除掉?”
他這么說,更加印證了陳無疾心中所思。
牛二的尸狗已然覺醒了自我的意識,不再受魂靈的控制,昨夜夢中他明明見到了一大一小那兩個血人,牛二卻說什么夢都沒有,只能說明尸狗就是沖著他的。
這是什么意思,勸自己不要多管閑事嗎?
陳無疾沉吟了片刻:“除邪祟不是今夜就是明夜,這兩日里你酒肉可不許停!”
牛二大喜道:“多謝官家,只要此事了結,小人必定……”
沒有聽他的廢話,陳無疾徑直離開。
夜半三更,蒼穹似墨。
陳無疾輕車熟路地跳到牛二院子里,這廝帶著一身酒氣早已入睡。
入夢之術施展而出,不消片刻神魂已到牛二的夢中。
……
還是那團迷霧。
不過與之前兩次不同,這片迷霧如今濃稠到能夠流淌,濃烈的奶白色彌漫在四周,遮擋住了所有的視線,如一個無形的囚籠,想要將陳無疾給困住。
他施展黑巖入夢之術,神魂之力蓬勃上漲,想要將迷霧沖開,換到另一片夢境中去,可那白霧就只是在一陣晃動后沒有了動靜,是有東西在跟他較勁。
不用問,定然是那自主意識覺醒的尸狗了。
也好,就用它來磨煉一下自己這入夢之術。
雙方開始發力,陳無疾步步為營,步步試探,一邊在打磨自己的入夢之術,一邊在尋求突破之法。
對方十分了解牛二,但卻也依托于牛二而存在,神魂之力自然是不如陳無疾強大。
一息、一刻、又許是一個時辰,反正也不知過了多久,周遭的迷霧在頃刻間散去,流淌的奶白色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沒有牛二的牛二夢中,陳無疾正處于一片草地里。
往前看,是一座宏偉的高山,半山腰生長著密集的灌木林,從樹林里延伸出的青草翠綠,一直到了他的腳下。
距離他不遠處是一間木屋,屋子旁邊連著一座馬廄,馬廄外是準備草料的牛二娘子,以及牛二的女兒。
陳無疾向著前方邁出一步,瞬間就到了牛二娘子面前。
夢里就是這么地突然,你總能得到結果,但往往會忘記過程。
“你,牛二……”
望見陳無疾,牛二娘子露出驚恐的神情。
還不等到他說話,牛二娘子就像發了瘋似的沖了上來,一只手抓在她的胳膊上,像在聲嘶力竭的大喊,又像在低聲苦苦地哀求。
陳無疾本能的想要抬胳膊去阻擋,沒想到就這一下牛二媳婦倒飛出去,腰部剛好卡在鍘刀上,刃子入了皮肉兩三寸。
口里吐著鮮血,瞪大通紅眼睛,接連抽搐了幾下徹底不動了。
“娘,娘……”
女兒大哭大叫,沖上來朝著陳無疾胳膊就是惡狠狠地一口,他還在發愣之際,不知怎么的女兒也倒飛出去,腦袋撞在了磨盤上,頃刻間又成了另外一個血人。
一陣劇烈的馬蹄聲從半山腰上傳來,應該是那馬夫……
陳無疾明白過來,那邪祟是在告訴自己,它為什么會要如此折磨牛二。
沒等看清楚馬夫的面容,夢境又起了變化,此時他雖是主動入夢,可這夢境也不完全由他控制。
窗外,夜色正濃。
潔白的月光從外面悄悄滑了進來,巨大的鼾聲跟刺鼻的酒氣涌入陳無疾的鼻子跟耳朵,地上滿是凌亂的物件。
這竟然是牛二的家,床榻上酒氣沖天鼾睡的人正是牛二,如此真實,倒讓人一時間分不清楚是夢境還是現實。
在屋子漆黑的角落里,隱約有一團黑色在蠕動,陰冷的氣息從那里傳來。
陳無疾盯著看了片刻,那蠕動的黑色變得越來越大,竟也成了兩個蜷縮的人影,之后伸展開來又變成了血色。
是一直在牛二夢中出現的,那兩個血淋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