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亮?xí)r，陳無疾與云熾已出了門，在城中吃過一頓早飯后，從縣城東門而出，一路上邊走邊問，直奔杏花村而去。

沒有周侯歡來時的講究，兩人就只是簡簡單單地步行，看著道路兩側(cè)濃郁的秋意以及即將降臨的冬日，倒也十分有趣。

“公子，你說這秋收冬藏，寒來暑往，一年過去又年復(fù)一年，就好像這世間所有的事情，最終會成為一個圓圈，都會從起點再來一遍，那我們到底在做什么呀？”

冷不丁地云熾來了這么一句。

剛到山丹縣時，她的情緒還很不太穩(wěn)定，極度缺乏安全感，將陳無疾當(dāng)作了救命的稻草，這也能理解，換作任何一個妙齡少年遇到那種情況，都會是一生的噩夢，如今好了許久。

“我也沒有想過，你的話可太有哲理了！”

陳無疾笑著道。

也許身在紅塵中的每一個人，都會面臨這個問題吧。

“公子，我知道了！”云熾興沖沖地道。

“喔，那你說說？”

云熾接著說道：“是再畫一個更大的圈，大圈之后還有大圈，如此往復(fù)下去，再無盡頭?！?

真有意思的答案！

陳無疾想起了以前高中課程上學(xué)過，事物是螺旋發(fā)展的：“也許真就是如此，不管走得多遠，無非就是從一個圈子跳向了另外一個圈子，所以人生是沒有盡頭的！”

云熾思索著道：“不，我的盡頭是復(fù)仇，公子的盡頭又是什么？”

陳無疾認(rèn)真地想了想：“太遠的不好說，眼下就是替玄天城隍做好這件事，日后再替你做好復(fù)仇這件事?！?

云熾不說話了。

……

城東杏花村，距離縣城不過十里，出城后走上三刻鐘也就到了，那是一座山坡下綿延了一里的小村落，圍繞在一條小溪的兩側(cè)。

一位老漢正給牽著的黃牛飲水，陳無疾則上前行禮道：“敢問老丈，此間可是杏花村。”

老漢點頭道：“正是?！?

“聽聞這里有一座大莊子，我等特意拜訪一下？”

老漢朝著身后半山坡指道：“小哥說的莊子就在那里?！?

陳無疾又道：“那莊子的主人可是姓周？”

“不錯，正是姓周。”

說到底，他對周侯生一直居于此地是不信的：“那莊子的主人在杏花村多久呢？”

老漢瞇著眼睛，微微思忖了一陣：“很久了吧，我今年五十有四，自有記憶起這莊子的主人就姓周啦，兩位可以上去問問?！?

陳無疾開始有些疑惑，這與他的判斷有些出入。

“多謝老丈指路，我最后再問一句，這主人生了什么模樣，其年歲多少，我等第一次來，生怕找錯了人？”

見他說得誠懇，長相也不是壞人，老漢這才繼續(xù)道：“前幾年老主人亡了，如今就只剩下少主人，該是而立之年吧，模樣那自然是俊朗得很吶！”

老漢形容的可不就是周侯生，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多謝老丈了。”

老漢擺擺手，牽著黃牛慢慢悠悠地往上游去了，此時云熾心底也有跟陳無疾一樣的疑惑。

“公子，這形容可不就是周侯生嗎，難道他沒有撒謊？”

想了想后，陳無疾還是搖搖頭：“我可以猜錯，但玄天城隍的記憶不會錯，暫且不管這些了，等我看過再說?！?

沿著老漢所指上去，快到半山坡時，會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杏樹，它們將莊園與下面的村落徹底隔絕開來，只可惜秋冬時節(jié)，卻是沒辦法欣賞到這數(shù)里的杏花。

仔細看去，莊園算不得繁華，外墻也并非常見的白墻黑瓦，而是用一排排的木柵欄圍起來，緊挨著一圈的杏樹；莊園的大門也并非精致造型與精美的琉璃，而是用幾根黑色柱子和茅草搭建起來。唯一出彩的要數(shù)那塊牌匾了，濃墨重彩地寫下“天地五行”四個大字。

天地者，陰陽也，又指萬物之本源。

五行者，組成世間之金木水火土是也，倒也符合周侯生道家徒的來歷。

透過柵欄，依稀可見里面的簡易屋舍，其屋頂雖是鋪設(shè)了瓦片，但照樣也有多少的造型，只透露出一種簡約的美感。

褐色木門上是亮閃閃的銅黃，云熾上前敲了三下，不多時那個名為雙喜的童子將門打開。

“雙喜，你還記得我嗎？”

面對云熾的熱情，童子不說話，只是做出了請的手勢。

好像昨天就沒聽到他開過口，莫非壓根就不會說話？

還未進廳堂，就聽得周侯生爽朗的笑聲傳來，陳無疾望見赤著腳的他正從臺階上拾級而下，所謂的倒屣相迎，也不過如此吧。

“好好，道友來得好快啊，我說怎么今日天一亮，就聽到喜鵲在我這房頂上叫喚！”

陳無疾則微微瞇著眼睛，又一次打量了對方一回，與昨日相比，周身氣機稍稍有異，但也說不出是什么問題。

“今日冒昧前來，道友不會不歡迎吧？”

周侯生連連搖著頭：“豈會，兩位快快有請，雙喜上茶來！”

廳堂里，與陳無疾所想的一樣，陳設(shè)不多，但每一件都是十分考究，每一件也都是必需之物，說明周侯生是個喜歡清修的人，對于物質(zhì)并不怎么看重。

稍作，雙喜端著茶盞進來，周侯生的目光則落在了云熾的身上。

“不知我那枚丹藥，姑娘可有服下？”

云熾不回話，陳無疾替她說道：“暫時沒有，我對丹藥是一無所知，昨日也忘記詢問此丹之效用，何時服用，又如何服用?！?

話到這里，又流露出一絲尷尬：“實不相瞞，今日前來就是為這！”

周侯生聽聞，露出了然之色：“無妨，道友不通丹道，但知這任督通達吧？”

任督通達，也就是說真氣能過任督二脈，形成一個完整的周天，這也是陳無疾修煉時所經(jīng)歷過的，他點頭道：“不錯?！?

周侯生一拍手：“那就簡單了，此丹藥就名血鹿通督，乃是我?guī)煾邓鶄?，服下去對任督二脈有洗煉之用，尤其是剛剛不步入修行之門，我看云熾姑娘就很適用?！?

“丹藥煉制起來雖麻煩，但服用也沒多少的講究，只需要屏氣凝神即可，下肚后須臾便能感覺到小腹微熱，待一個時辰方能散去?！?

血鹿通督！

就陳無疾所知，凡此丹藥之名，與自身所用材料大有關(guān)聯(lián)，血鹿多半是其中的一味君藥了，對于這個血，他有種本能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