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曰:東望山有獸,名曰白澤,能言語,王者有德,明照幽遠則至。
——《御定淵鑒類函·獸部四》


海內昆侖,方八百里,高萬仞,接天連地,眾神之所在,天宮環立,煥若星辰。
九萬年前,神界與妖族一戰后,妖帝與其幼女青染殞命于荒澤,戰神白澤被封帝君,此后他從六界消失,行蹤也就更為隱秘。
說起帝君白澤,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不是他的戰績,而是一樁風月案。
白澤生性無情無欲,卻被妖界帝姬青染窮追不舍,在六界盛宴上直接鬧到了天帝眼前,彼時兩界關系緊張,兩人不得已定親。
可是妖魔勾結肆虐,為天界所不容,白澤奉命斬妖帝于荒澤,帝姬青染也變成了六界的笑柄,最后在諸天陣法中與數萬妖界生靈葬于荒澤。

只是近來白澤帝君不知從哪里得了一幅卷軸,回神界時神魂俱損,眉間還隱約現出血紅印記。
眾神本以為帶回的是什么上古神器,卻沒想到畫卷里是位不染鉛華的青衣美人。
三萬年也不過彈指一揮間,這畫不知是否終日與白澤帝君做伴,在神界吸收了日月光華,又時時得帝君神眷照拂,終于修得精魂化形成妖,白澤竟不知這寒渡殿除了自己還有一位畫中妖。
這夜,九重天寂寂無聲,天河有幾盞夜明燈浮沉不定,有一盞從云海邊流落到寒渡殿。
畫中青衣烏發的美人走了出來,抬手接住了這長夜里的神燈,就好像是接住了一朵開在掌間的花。
青衣女妖走近案前,手指拂過案幾上擺放的七弦琴,琴弦撥動了三兩下,縹緲靈動的琴音傳出。
她日日聆聽白澤撫琴,竟開始模仿他,斷斷續續地撥弦,盡管第一次彈,卻好似一點就通。
“是……你……”
畫妖本來很投入,驚聞身后這低沉好聽的聲音,心膽俱裂轉過身,卻差點沒把自己給絆倒。
她倒是沒什么事,不過案幾上的琴卻掉落在地上,發出嗡嗡的聲響。
白澤站在她身后,一雙眸子里集聚著細碎浮光,流離在眼角眉梢,輕輕散落在她周身。
這畫妖本來站在角落里,見白澤似要走近,她慌不擇路地直接遁進畫里。
白澤看著畫卷上的青衣女妖,疏朗長眉微蹙。畫里的妖精抱著琴側轉過身,生怕與他對視。他竟不知這畫還能隨意改換形態。
“出來!”
白澤神情冷到了極致,殿內只有他的言語,字字如冷玉墜地。
畫妖有點可憐地轉過來說:“帝君,小妖不是故意跑出來的,您就饒了我吧!”
白澤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竟是……什么都不記得了,他輕輕合上眼,掩下一絲紅芒。
再睜開眼,瞧見她這副驚恐姿態,白澤不禁也覺得剛剛過于嚴厲,這才緩和了臉色,卻沒起到什么效果,他慣常冷若冰霜的氣質就像是昆侖山終年不化的皚雪。

“你可有名字?”
畫妖搖頭,她也只是一只懵懂的小妖,還沒取名字呢。
“……青……染?!痹S久,白澤低低念了一遍,青衣素凈,紙墨暈染,“這是你的名字。”
以上古神卷塑形,以一縷精魂作引,畫中美人一筆一筆按照記憶中描摹,由此心魔頓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