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潤的心頓時緊繃，審視起那人的面容，發現自己沒見過，從不認識，心弦才稍緩。

“見過陸參事，見過莫獄丞。”帶著些許銀發的中年男子行禮道。

那人看起來疲倦，但卻眼神卻透露著滿足的神采。

李重潤觀察陸志與莫宏遠的神情，很顯然二人認識這名男子。

“陳四，昨日才放出來，便迫不及待上望云院，看來‘聚財莊’對手下十分寬待啊！”說話的是陸志。

聚財莊是一間賭坊，陳四則是聚財莊的一名“護衛”頭子，平時聚財莊有什么麻煩事即便都有交由他處理。

在道上，更多的人稱呼他為“四爺”。

“那里...陸爺說笑了！”陳四并不敢在陸志面前托大。

陸志沒有過多搭理他，輕踢馬腹，策馬向前開始辦正事。

“莫爺，老地方，延福坊酒香酒肆。”這句話是陳四沖開始跟上打算離開莫宏遠喊的。

延福坊在南市東邊，是一個比較小的坊間。

視線落在莫宏遠身上的李重潤發現莫宏遠身體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陸志也轉頭看向了莫宏遠。

“這...那...陸爺，你也知道...真的就是盛情難卻。”說完狠狠的瞪了一眼莫宏遠。

陳四似乎才察覺到這一行人并不是出來“摸魚”，連聲道歉。

李重潤扮演著他目前只是一個送貨的小二，沒有過多發言，只做觀察。

......

三人來到了普通百姓居住的洛陽城東南方，由于那八名獄卒卻并不在同一個坊間。

他們只能一家一家上門拜訪。

大唐繁華，能居住在洛陽城中，又混上司刑寺獄卒的人家，底子并不會太差。

今日李重潤帶了的禮品雖然平日里于他們而言時常能見到。

但他們依舊十分感激的收下，感謝的自然是來自徐有功那份心意。

在拜訪完最后一家，出了門后，重新坐上停在巷子里馿車的李重潤的心情卻是沉重了幾分：

雖然八家是分開擺放，耗費的時間還是有點多，但拜訪完一家之后是莫宏遠馬上帶領去最近的一家。

按照這個路線，他們不可能串通一氣，況且在拜訪的時候，陸志有聽從我的建議，以與同僚打取的說法說服他們家人，直奔這八名獄卒臥房，將東西扔到他們床上。

而這八名獄卒有六人的確在睡覺，另外二人則是看起來剛洗完澡，在擦拭長發，準備等頭發干了之后休息。

無論是睡醒的六人，還是未休息的二人，神情、肢體語言以及突然見到陸志、莫宏遠出現在自己家里的反應都沒有任何問題。

“陸爺，陳四那邊的事情還有些公事未辦完，下官就先行去辦了！”莫宏遠對陸志行了個叉手禮。

對于司刑寺下屬辦事，陸志并不想過多阻攔。

只是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得到允許的莫宏遠上了馬便離開。

“郎君，表面上看來，這八人并沒有任何問題。”陸志一邊往南市走一邊對李重潤問道。

由于是在街道上，陸志也沒有喊李重潤為“殿下”。

“一時之間，我也找不到頭緒，按理說，如果他們這些人全部都參與，在知曉自己換走是參與‘謀反俺’的主要人物之一，

也不可能每個人都能做到坦然，但這些人給我的感覺就是他們真的不知道，除了本職工作外，沒有做過其他事情。”

前世作為資深拓展教練，一年訓練過的公司職員可以說數以萬計，有時一個大公司的拓展團隊便高達四五百人。

他作為主教，通過觀察那些公司分成每個小隊的隊長情緒便能大致猜出小隊團體大致情緒狀況。

畢竟分數領先的隊伍整體亢奮，稍微落后但還有希望爭第一的隊伍會充滿斗志，那些墊底，沒有一點獲勝希望的隊伍只會情緒低落的想：志在參與，友誼為先。

而這一次則是單獨觀察每個人，他對自己有較高的把握，認為這八名獄卒并沒有太大問題。

回到南市，已臨近午時。

陸志并沒有急著返回司刑寺。

而是陪同李重潤一同來到一家生意并不這么好的茶館二樓，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

點了些茶點后，李重潤從街上看見一隊百人的羽林衛押解著十幾名穿著中衣的高大漢子往皇城走。

走在末端的步卒則是捧著一個托盤狀的物件，上面整齊擺放著盔甲、佩劍。

在小二端來茶點后，李重潤打算吃點東西便去‘修行坊’的獅子園，看看那名逃脫的下屬是否能繼續躲過追查，與之在約定的地點匯合，畢竟目前能信任的人不多。

吩咐小二點了一些茶水和點心后，他開始復盤起自己有那些錯漏的信息。

徐源從收監到被我發現被換了人不過十幾個小時，而這段時間司刑寺的氣氛因為我的“謀反”氣氛必然是十分緊繃的。

他想從司刑寺大牢走出來最大可能的是夜里輪值的獄卒，但現在看來不是。

而白天輪值的獄卒比夜里的更多，還有司刑寺進進出出的大小官員。

“陸參事，徐源收監之后，在邵王府的人被押回司刑寺后，還有召見徐源嗎？”

坐在李重潤對面的陸志搖了搖頭：“諸葛敬將徐公‘氣倒’后，審訊盡數交給了恒御史，徐源因為交代畫押過，恒御史并沒有再召見徐源。”

依舊無法收縮徐源離開大牢的時間，李重潤開始了新的推斷，并且大膽假設：如果排除掉戌時到辰時這段時間。

徐源能離開的時間是昨天下午到戌時和今天辰時到我去牢房這段時間。

在這兩個時間點，最能替換徐源的理應是兩班獄卒換班的時間。

想到這，他將想法告訴了陸志。

陸志沉思了一會，依舊搖頭：“不太可能，徐公早派人來通知小人，所以小人一早便前往牢房做安排，他們輪換之時沒有異常。而昨天傍晚徐公也將司刑寺上下傳來訓話，

莫獄丞以及他歸屬的獄卒是在徐公訓話后直接離開，并沒有返還大牢。”

“你確定沒有！”

“確定，因為考慮到邵王府還會有人被關押到大牢，徐公有重新分配牢犯所處的牢房，而確認那些牢犯身份是徐公親力親為的。”

徐公還真是做事細微，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徐源是怎么被替換的?李重潤心中充滿了疑惑。

“我記得徐公說過，徐源是你帶去牢房的吧！”

陸志點了點頭。

隨即他想了想又說道：“不過，到了牢房我便將人交給了莫獄丞。”

“這么說，你并沒有看見徐源進關進大牢。”李重潤覺得自己似乎把握到了什么，但還不明確，端茶的手停止半空。

“沒有。”陸志坦誠回答道。

“昨天莫獄丞有沒有人離開過司刑寺大牢。”李重潤猛地將茶杯握緊，因震蕩而濺灑出的茶水浸濕了大腿的衣擺與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