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慶亮又繼續向他們拋灑糖果：“我的商號還缺少幾名小伙計，如果哪家有十幾歲的半大小子，可以選幾個聰明伶俐的去當學徒。馬幫里也缺少幾個馬腳子，可以選幾個健壯的年輕人去做馬腳子。”

“不過，丑話說在前頭，學徒伙計頭三年沒月錢，商號只管吃，每季發身衣服，年底給個紅包，馬腳子頭三個月只有一半的工錢。”

他之所以從小矛墩軍戶里選商號伙計和馬腳子，并不是完全為了照顧他們的情緒，而是另有深意。

從軍戶里挑選商號伙計和馬腳子，他們的忠誠度自然要比外面招聘的人要高一些，畢竟他們的家人還要受到楊慶亮的管轄，向心力與凝聚力更強一些。

再則，讓這些軍戶子弟去商號與馬幫工作，也是出于人事上的平衡考慮。不管是商號還是馬幫，抑或是軍隊，他都不希望有山頭出現，成員復雜一些，就不容易出現一家獨大或尾大不掉的事情，更加容易管控。

二人一聽，不禁喜出望外。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十幾歲的娃娃正是長身體最能吃的時候，一個人能頂二個人的伙食，商號管吃就比什么都強，而且還可以學門手藝，以后不愁沒飯吃。

至于去當馬腳子，那更是求之不得。馬幫選馬腳子一般都是需要有熟人擔保，外人根本不可能隨便就能去當馬腳子。

雖然這個工作非常辛苦，同時也有一定的風險，而且大半年的時間都是在路上渡過，但是馬腳子的月錢可比普通人要高的多。

二人當下便喜不自勝地跪下叩謝。

楊慶亮吩咐他們下去之后將此事通知各家各戶，可到程元直那里報名，統計完了之后，再由他親自面試。

另外，又命他們明日讓人領路帶著他去查看那些山地，一邊分配田地。

二人喜滋滋地走了。

第二天上午，楊慶亮讓張承浩領著他看了一遍山田。

這些山田大部分都在半山腰上，還有一小部分在山腳下，絕大部分都非常貧瘠，而且離水源很遠，不便澆灌，產出也非常低。

回來之后，命程元直將山田按照人數多寡以及田地的貧瘠肥沃分配給小矛墩的各家軍戶，再將各家各戶報名來應聘商號伙計和馬腳子的人選都登記造冊。

程元直領命而去。

他又命人將謝振乾、紀大鵬、狄凱、朱紹全等六人喊來。

謝振乾、紀大鵬是夜不收，這兩個人身手不錯，他打算將這二人收錄，以后要成立一個夜不收小隊，專一用來打探消息、架梁塘馬。

狄凱、朱紹全等四人雖然沒有謝、紀二人的本領，但看上去身體健壯，可以充作普通戰兵。

六人來了之后，楊慶亮將錄用的事情告訴了他們，六人自然十分歡喜。

程元直將統計好的賬冊呈交給他之后，提醒他說：“大人，我將張、韓兩位小旗提報上來的名單與小矛墩的花名冊對比了一下，發現漏了一戶軍戶。”

楊慶亮問道：“怎么回事？漏了哪一戶？”

程元直答道：“漏了的那一戶叫陸衛平。我從其他軍戶那里側面了解了一下。這個陸衛平本是一名小旗，為人比較正直，與棲霞關百戶章正廣關系密切。因為小矛墩倉庫虧空的問題，前任總旗梁志剛暗示替他遮掩一二，誰知他根本不與理會，因此與梁志剛交惡。”

“后來在他值守倉庫的時候突然蹊蹺地發生火災，里面的物資大半都被焚毀，虧空的問題也就一股腦地扣在了他的頭上。”

“按理說，他犯了這樣的錯誤，是要蹲大牢的，不過幸虧棲霞關百戶章正廣四處活動，這才免了牢獄之災，只是免了小旗的職務，但是倉庫里被焚毀的物資卻必須要賠補。他傾家蕩產之后，又從親戚朋友那里借了不少錢，這才算是堵住了窟窿。”

“梁志剛自然對他百般刁難，臨調任之前還曾嚴令張、韓二人要對他特別照顧，所以這次報上來的名單，他也就被選擇性地被遺忘了。”

楊慶亮微微皺了下眉毛。

前任總旗梁志剛有無貪污，他不愿置喙。但現在小矛墩的總旗是他楊慶亮，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部下會被其他的人所左右。

這個習氣一定要在初始就被糾正過來。

“這個陸衛平人在哪里？我想見他一面。”

程元直回答說：“他現在不在墩堡內。前任總旗梁志剛將他家的田地收了回去，為了生計他只好帶著長子和次子去縣城里打短工，大概要到晚上才能回來。”

楊慶亮這才想起來，他初次來小矛墩點名的時候，這個陸衛平就不在墩堡內。

“也罷！你先將山田分配出去吧。吃過晚飯以后，跟我去陸衛平家走一趟。”

程元直拱手答道：“遵命。”

山田被分配出去之后，小矛墩內的軍戶各家都喜上眉梢，不僅僅是因為可以多種田，而且楊慶亮還承諾這些山田除了春稅秋糧，他本人不取分毫，放在其他地方，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待到吃過晚飯之后，楊慶亮一邊喝茶，一邊聽程元直、徐靜江向他匯報關于小矛墩軍戶的人員情況。等到匯報完畢之后，天色已經黑透，他便讓程元直二人帶著他去陸衛平家。

徐靜江挑著一個燈籠在前面引路，楊慶亮與程元直跟在后面。

小矛墩地方不大，沒一小會的功夫，他們就來到了陸衛平家的門口。

墩堡內的房屋不同普通民居，并無院墻，所以他們站在屋外就能聽見里面的動靜。房屋里面的亮光似乎不是蠟燭或油燈，映照得窗戶紙紅彤彤一片，聽聲音他們一家人似乎正在吃晚飯。

陸衛平一家確實正在吃飯。天已經黑透，但不舍得點油燈，只得將灶里燃燒的木柴抽出幾根放在火盆里用作照明。

陸衛平現在負債累累，一切都要節省，父子三人剛從縣城里打零工回來，又累又餓，一家人圍在桌邊正在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