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洋聽小姨說完,更加不解,這樣分道揚鑣的兩個人怎么又會在一起?
小姨眼神悠悠,說:“如果你爸當初跟你媽南下打工,或許你媽就不會瘋,是他在感情面前退縮了。”
張宇洋能想象到父親的糾結,那是1990年,工作對于一個年輕人的意義是崇高的,他能理解父親,只是想不到母親會這么刁難父親。
“后來呢?”張宇洋追問,“他們后來怎么在一起的?”
“后來……”小姨從遠方收回視線,盯著他說:“都過去多少年了……后來你爸得償所愿娶了你媽,生了你,過上了美好的生活。”
這話聽著像敷衍,張宇洋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神色,說:“我媽是怎么瘋的?真是是為了考試嗎?”
“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我得回店里了,還有事,你也早點回。”說著轉身回了店里。
張宇洋心事重重的向母親的裁縫鋪走去,只見父親來接母親下班,也正準備關門,他悶悶不樂的坐在門口的沙發上等候,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容貌,也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意,他仔細想著小姨和姥姥的話,最重要的是想著她們說話時的神態,姥姥說母親是因為連續高考三年落榜而瘋,但在小姨那里聽得故事,感覺母親并不是執著于考試的人,只是想出去見見世面,可為什么南下打工三年回來就嫁給了不愛的父親,而且還變成瘋子?
還有一個關鍵點,父親,母親,孟老師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孟老師不可能不知道他父母是誰,為什么從來沒問過他關于父母的情況,父母聽到他提起孟老師,也都像聽一個陌生人的事。
考完試,成績出來后,就著高考為主題,學校組織所有高三學生連帶家長開會,他給父親發過信息,父親以廠里忙碌為由推脫,并拜托了小姨前來。
小姨不知道為什么,高中每次和他來開家長會,總打扮的格外濃重,這次她穿著沒過膝蓋的棕色長靴,皮草馬甲,連妝容都格外精致。
他在教室門口對小姨說:“小姨,你平時也不這么穿,怎么和過年似的。”
小姨忽閃著長長的睫毛盯著他問:“是不是不好看?”說著拿著小鏡子照。
“不是,是好看過頭了。”
“這孩子,真會說話。”說著媚媚一笑,搖曳著身姿進到教室,眼神中很明顯帶著一絲敵意,讓他不解。
他看著魏萊臉上,一副苦大仇深,因為有家長在,也不敢問,沒多久孟老師就拿著成績表以及開會的綱要來了,她和往常一樣,穿著樸素,灰格子毛呢外套,黑色西褲,沒有化妝,往臺下望的時候,眼里透露著莊重,他看著小姨雙手環抱與胸前,問他:“洋洋,你覺得你們老師好看,還是我好看?”
“各有不同。”張宇洋為小姨的關注點汗顏。
“哪里不同?”
“這……”張宇洋仔細想了想說:“你的美是大家有目共睹,但孟老師是有氣質的!”
“你是說我沒有氣質?”小姨斜睨著他,眼神中有絲殺氣,他覺得可笑,說:“你和我們老師爭什么上下?”
小姨這才略有收斂,孟老師就這次月考成績進行分析和講話,然后讓家長幫孩子一起以興趣為導向確定大學志愿。
這時魏萊的母親忽然站起來,這是為光看氣質就是為嚴肅的女人,她說道:“孟老師,我想反應一下你們元旦文藝演出的事,我想是不是高三生就不要參加了,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上。”
只見魏萊低著頭,快低到了桌子下,她和母親張揚形成鮮明的對比。
孟老師雙手支在講臺上,不慌不忙的說:“魏萊媽媽,咱們學校之所以舉辦文藝演出,是想讓學生全方位發展,提高學生的綜合素質,也培養大家的審美能力,也可以對學生的情感進行引導和培養。”
“可是……”魏萊媽媽突然從包里拿出一疊紙,說:“既然文藝演出的節目是班級的事,那能不能不要把所有重任壓在我女兒身上,你知道她每天回家干嘛嗎?就是畫這些玩意兒,說什么做服裝秀,一般學生的文藝演出不就是搞個大合唱什么的嗎?”
一些學生和家長都開始交頭接耳討論,魏萊拉了拉母親的手示意她坐下,結果她母親把她的手甩開,遞過去一個威嚴的眼神。
孟老師沉吟了一會兒,對魏萊媽媽說:“等會兒咱們單獨聊聊,我覺得魏萊在某些方面是有一定的天賦。”
魏萊母親這才坐下。
張宇洋長吁了一口氣,小姨則不屑的說:“這種家長遲早要把人教成書呆子,怪不得她那女兒看起來傻乎乎的。”
“你怎么能說人壞話?她哪里傻?你是不知道她以后……”張宇洋連忙閉上嘴,小姨則盯著他說:“你這么激動干嘛?我說她傻不是說人壞話,是說她傻的可愛,再說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哪個不傻……”隨后嘆了口氣說:“和你開家長會才像開家長會,你弟……哼,哪一次班主任都逮住我告半天狀……”
開完會,教室變得鬧哄哄的,見魏萊媽媽一個勁的數落魏萊,他上前解釋道:“阿姨,這個服裝秀演出,是我的主意,你就別說她了,但魏萊真的很有服裝設計上的天賦,你就讓我們把這個節目演好。”
魏萊母親從頭到腳盯著他看了一眼,又看了魏萊的臉,依然嚴肅的說:“是你的主意啊?你小小年紀怎么能有這么大的本事?你知道她這次月考的成績嗎?整整往后掉了十名?這個損失你能承擔的起嗎?還服裝秀,這是簡單的事嗎?”
“阿姨,我們全班都會幫魏萊一起搞得,還有我媽,我媽是開裁縫店的,就在百貨商場附近,魏萊只需要把圖紙畫好,我媽就能做出一模一樣的來,而且班主任答應給一部分班費支持。”
說著魏萊媽媽看了小姨一眼,表情明顯一滯,隨后吞吞吐吐的問:“這……這是你媽?”
江蔓蔓笑盈盈的解釋道:“我是她小姨。”說著過去摸著魏萊的頭說:“這丫頭肉嘟嘟的長得還蠻可愛的。”
魏萊媽媽突然從小姨的手下把魏萊拉開,盯著張宇洋緊張的問:“你媽是不是瘋子?”
小姨的臉色變了,魏萊的臉色也變了,張宇洋收起客氣的笑臉,然后又生出笑容說:“沒錯,不過……”
魏萊媽媽不由分說拉著魏萊的手離開了,他能聽到魏萊在門口數落她媽的聲音,小姨冷哼了一聲說:“什么素質。”
等班主任來找魏萊媽媽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但看到他還是頗為嚴肅的說:“張宇洋,這次月考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嗎?全班倒數第一。”說著看了小姨一眼,“他雖然決定藝考,但文化課不達標也不行?”
小姨大驚失色,剛才還和孟老師比美,現在倆人一道數落起他。
張宇洋低下頭,畢竟十年了,曾經學的東西誰還記得,但沒想到直接考了倒數第一,他支支吾吾的說:“我那天身體不舒服,頭暈腦脹的,我不可能是倒數第一的水平。”
孟老師說:“我這兩天會再給你一套卷子,你在我這再考一次。”
張宇洋苦不堪言,小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后兩個人一道離開,回到家,小姨就把他考倒數第一宣揚的人盡皆知,連宋兆明都跑來嘲笑他,讓他加入他們職校,父親更是在他眼前來回踱步,只有瘋母親笑著說:“我兒了不起,倒數第一也是第一。”
第二天來到學校,他就被孟老師監視起來,魏萊因后退了十名,不敢懈怠也看起書來,但在上午最后一節課,她突然盯著他說:“我不是我媽親生的。”
張宇洋冷笑:“看性格也不像親生的。”
“我不是和你開玩笑,我是昨天親耳聽到我爸媽聊天,無意當中得知我媽并沒生過孩子。”
張宇洋頓了頓,回頭認真的問:“你覺得你爸媽對你好嗎?”
“雖然我媽對我要求嚴格,但也希望我成才,我覺得他們在我身上有太多希望,如果不是我親耳聽到,我也不敢相信我不是親生的。”
“那就得了,我覺得只要你爸媽重視你,對你好,是不是親生的不重要,你別多想,咱們還要把元旦的節目排練好,待會兒放學我帶你去我媽的裁縫鋪吧,一起商量商量做衣服的事。”
魏萊點點頭,但臉上卻一副不堪重負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