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宮，東殿。

江小凡闖下滔天大禍，不僅太子之位沒了，甚至連景王王爵也沒了，盧靖妃氣得當場暈倒，被宦人、宮女扶回宮去了。

江小凡拿著酒壺，一口口的灌著酒，目光落在葉茗、芷蘭二女身上。

“茗兒，我明日就要被罰去東郊皇陵，無法替葉家平反，你恨不恨我？”

葉茗搖頭道，“無論天上人間，還是六道地獄，殿下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

江小凡欣慰的一笑，又瞧著芷蘭道，“孤王之前與你的恩恩愛愛，是是非非，就此一筆劃過吧！孤王贈你5000兩銀子，出宮去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5000兩銀子，已是一筆不菲的錢財，足夠芷蘭一生衣食無憂。

江小凡已是仁至義盡。

芷蘭磕頭謝恩，一步一回頭，依依不舍的去了。

一個宦人突然進殿來報，翰林院編修張居正求見。

張居正不是徐階的徒弟，裕王一黨的么？

他這時來東殿干什么呢？

江小凡現在是什么人都不想見，只想好好醉了，睡了。

“孤王累了，讓他回去吧！”

“慢著！”

葉茗喝住了宦人，又沖江小凡道，“殿下，張居正這時前來，或許是有肺腑之言想與殿下交心呢？殿下不該拒人千里之外。”

江小凡采納了她的建議，揮了揮手道，“讓他進來吧！”

張居正進了東殿，在書房見到了正在一口口飲酒的江小凡。

二人四目對視。

江小凡先開口道，“孤王，哦，不，我都被剝奪了王爵，不配稱孤王啦！太岳，你來找我一個庶人做什么呢？”

張居正正襟危坐，笑道，“若殿下沒有被貶為庶人，臣也不會厚著臉皮登門拜訪。”

這個張居正，挺有意思的！

江小凡笑了笑道，“太岳，你是想仿效當年呂不韋投資嬴異人，找我這個庶人，逢底建倉，以求千倍、萬倍的回報啊！”

兩人互望一眼，心有靈犀的齊齊大笑。

這一笑，兩人間的隔閡立刻冰融。

張居正笑道，“殿下是個聰明人，與聰明人說話，臣就不必轉彎抹角，開門見山了啊！”

“敢問殿下，許家的案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裕王一黨栽贓陷害，想拉殿下下水，陛下為什么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呢？”

江小凡回想著庭審現場的一幕幕，沉吟道，“依我看來，父皇在庭審之時是猶豫過的。似乎是高拱，徐階當場的一唱一和，令父皇是心有顧忌。”

“殿下果然目光敏銳，一語中的！”

張居正撫掌贊道，“徐階，松江府人，是江南豪強、富商在朝廷的代言人。江南的錢糧賦稅占了全國的三分之二，若江南的賦稅銀子出了茬子，莫說沒有銀子抵御蒙古，驅逐倭寇，而且整個大明立馬會陷入癱瘓。陛下縱然再寵愛殿下，又豈能毫無顧忌？”

經過張居正這一番提點，江小凡是豁然開朗。

徐階，高拱的一唱一和，其實是拿朝廷錢糧賦稅，倭寇入侵來威脅老爸啊！

倭寇入侵，錢糧賦稅就征不上；錢糧賦稅征不上，就沒銀子抵御倭寇入侵，甚至，連官僚系統的基本運作都難以維持。

張居正繼續道，“還有，白蓮教一案，更是牽涉到蒙古勢力。殿下，有沒有想過，蒙古、白蓮教勢力為什么牽涉其中？”

江小凡腦子在飛快的運轉，想了想便道，“因為，蒙古人，白蓮教在干涉大明未來天子的人選。他們選中的未來大明天子是裕王，而不是我，是吧！所以才會配合裕王一黨對我的打擊。那，裕王一黨給蒙古、白蓮教承諾了什么好處呢？”

張居正見他是天資聰穎，一點便通，贊道，“殿下當真見識卓絕！臣可以私下給殿下透露一個消息，裕王、徐階、高拱承諾俺答汗，登基之后，會開放與蒙古的邊境互市，允許蒙古使團每年朝貢兩次；承諾了白蓮教教首趙全，赦免白蓮教的所有罪行，令其可以在大明境內自由傳教。甚至，還承諾江南豪強、富商，會開放海禁。”

張居正的話，江小凡也不能照單全信，被他牽著鼻子走，趕忙在腦子里打開了百度搜索，找到隆慶皇帝的百度詞條。

果然，江小凡輕松就能找出了隆慶和議和隆慶開海兩條政策。

所謂隆慶和議，就是與蒙古達成和平協議，開放邊境十三處互市，恢復蒙古每年的朝貢。

所謂隆慶開海，就是廢除老爸制定的海禁政策，允許民間商人遠洋貿易。

在詞條上，這兩條政策似乎還是利國利民的。

江小凡性子直爽，不懂就問，絲毫也不掩飾。

“太岳，與蒙古達成協議，可以避免兩國刀兵；開放海禁可以鼓勵民間遠洋貿易。這兩條政策有問題么？”

張居正正容道，“殿下，蒙古缺糧，缺鐵，開放互市分明就是資敵；每年朝貢兩次，等于朝廷每年送給蒙古二、三十萬兩銀子，這，也是資敵啊！”

“開放海禁，其實就是鼓勵民間走私。如果民間大量走私，只能肥了江南豪強、富商的腰包，朝廷的賦稅收入如何保證呢？自從陛下開海禁以來，江南市舶司的收入提升了五成。若再次解除海禁，朝廷的賦稅收入必然大幅降低。長此以往，大明必亡于稅收枯竭！”

“臣選擇殿下，也并非純是一己之私，而是只有殿下上位，才能真正的大破大立，給大明天下帶來最后一絲光亮啊！”

原來如此！

江小凡已是恍然大悟。

裕王，不僅是江南豪強的代言人，還得到了蒙古、白蓮教的暗中支持。

因為，裕王本身就是在靠著大肆出賣大明利益上位的啊！

至于，史書上為什么對出賣大明利益的裕王評價甚高，而對堅持禁止邊境互市，海禁的老爸評價甚低？

正是應了那句老話。

歷史就是個婊子，誰贏了跟誰走！

史書是江南文人寫的，這幫孫子褒誰貶誰，一目了然。

現在的江小凡幾乎可以斷定！

大明真正的毒瘤，就是裕王一黨！

張居正目光老辣，看得很準，明朝最終滅亡就是因為稅收枯竭的經濟問題。

如果說大明是亡于癌癥，那天啟、崇禎就是癌癥晚期，救無可救，只能等死；

隆慶、萬歷算是癌癥中期，化療、移植或許還可以搶救一下。

現在，其實是癌癥早期，如果能提早介入，或許，至少能令大明續命一百年以上。

張居正開出治療的法子只有一個，就是裕王一黨徹底滾蛋，而換成自己上位，重振綱紀啊！

這，與江小凡的目標一致。

那，就這么干了吧！

張小凡非常干脆的伸出手掌。

“太岳，你我既然相交于心，話不多說，結盟吧！”

“啪啪啪！”

江小凡，張居正擊掌三次，算是定下盟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