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郁。
昏黑的房間中,一燈如豆。
李難伏在木桌上酣睡,緊閉的雙眼卻在顫動著,眉頭時不時皺起,顯得煩躁不安。
光怪陸離的夢境攪得他疲憊不堪,雙腿一蹬醒了過來。
望著滿滿一桌的碗碟,雞鴨魚骨和殘羹冷炙堆地到處都是,李難打了個嗝,一股難聞的酒氣熏得他皺起了眉頭。
揉著昏沉脹痛的額頭,李難搖晃著站了起來,一腳踢翻了一個酒壇,
低頭望去,滿地的滾落著空酒壇子,幾乎無從下腳,心里微微有些詫異,怎么會喝了這么多?
曲若寒側身睡在一側的木床上,右手輕輕搭在了青子身上,這小家伙肉眼可見的長大了。
劉七摟著韓叢靠在墻角呼呼大睡,口水相互流到了對方的身上。英子也醉倒了,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懷里還抱著個空酒壇子。
但是沒看到步零的身影。
李難感覺頭痛欲裂,望了望窗外寧靜的月色,他信步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客棧里非常安靜,一陣涼爽的秋風吹來,頓時感覺舒服了很多,李難心中惦記著那裝著補給的木車,便來到了馬廄處。
木車上空空蕩蕩!看守木車的兩個人傀大頭和哪吒也不見了。
一身冷汗讓李難瞬間清醒,他四處張望,一個黑影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隱入了夜色之中。
李難拔腿追了上去,繞過兩間屋舍,那黑影轉眼奔向了客棧之外,他的速度讓李難非常吃驚。
右肩鎖鏈飛出,一道烏黑光芒閃過,那黑影渾身被纏住,摔倒在了地上。
“嘻嘻,南宮老大,是我啊!二十七!”那黑影在地上掙扎著,口中卻嘻嘻哈哈。
李難將他一把揪了起來,扯掉他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怪異的臉,五官模糊變幻著,如同一堆流質。
“老大,我都弄好了,還給他們加了點料!嘻嘻嘻嘻。”那人的聲音忽然又變成了女子聲音,李難一驚。
“閉嘴!你踏馬到底是誰?”李難怒道。
“別耍了老大,我是二十七啊,”黑衣人說著,抓住臉皮撕了下來,臉皮下的血肉又快速變成了另一張臉,但還是模糊不清。
他接連撕下七八張臉,口中大聲嬉笑著。
“你這妖孽!”李難看得頭皮發麻,一把抓住了他的臉,不讓他再撕下去。
“你終于想起了?老大!皇宮里面已經亂了,哈哈哈哈,烏澤國使者果然被趙如熠砍掉了腦袋,等著看好戲吧,嘻嘻嘻!”
那黑衣人的頭被李難抓著,卻高興的手舞足蹈,不停的蹦跳。
“我在哪?”李難心中涌起一陣莫名的煩躁,心里面覺得很亂,很亂!
黑衣人的頭顱突然變形了,頂部漸漸凸起了一大塊,看起來極為怪異,像個外星人。
他那如同流質般不斷變換的五官漸漸的固定住了,變成了一張似乎有些熟悉的臉。
“看來手術效果還不錯,可以到下一階段了。”那張臉對著一旁的空氣說著,李難驚的松開了手。
那張臉忽然裂開了,變成了十幾片粉紅色的肉瓣,中間是一張瘋狂大笑的嘴,滿口都是血牙。
肉瓣突然暴長噴射出來,將李難的頭完全包裹住了。
感受到壓抑的窒息感,李難左臂猛地伸出,抓住了那怪異頭顱的凸起處,手上猛地一用力。
“砰!”
一聲巨響之后,頭顱炸開了,斷裂的肉瓣掉到了地上。
李難愣愣的看著面前的無頭尸體,臉上微微一涼,抬頭望去,漫天的血雨飄飄忽忽地灑落了下來。
嘿嘿,終于下雨了,李難抬起頭望向天空,咧嘴笑著,伸出雙手接著血雨。
“李難——”
“難哥?”
身后傳來了呼喊聲,李難一愣轉過身來,看到了狂風暴雨之中艱難行進的曲若寒和步零。
站在滂沱大雨中,李難疑惑的望向四周,這里荒山野嶺,根本沒有什么客棧。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李難這才意識過來。
一股血腥氣飄來,他感到左手黏糊糊的,低頭望去,視線觸及到了地上的一具無頭尸體。
那些血糊糊的東西竟讓李難感到一陣饑餓,他將血手在地上使勁兒蹭了幾下,又一腳將那具無頭尸體踢到一邊的亂石叢中。
“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曲若寒一把拉住李難,上下看著他。
李難搖了搖頭,將血跡未凈的左手藏在了身后,身體移了一下,擋住了后面的無頭尸體。
“難哥,你看下雨了!”步零在雨中興奮地手舞足蹈,“終于下雨了!”
“阿難,咱們回去吧,大伙還在破廟那等著呢。”曲若寒有些擔心的看著滿腹心事的李難,輕輕的攙著他走了過去。
三人返回了破廟,看到劉七和韓叢正在大呼小叫,赤著身子在雨中奔跑,江濯纓也脫去了長袍,赤著上身跟他們一起嬉鬧。
曲若寒臉一紅轉過身,加快腳步回到了破廟中,步零則口中罵罵咧咧走上前去。
“來呀!小步,洗澡啊!快活啊!”韓叢嘻嘻哈哈地大叫著,沖上來就要拉著步零。
“滾!”步零抽出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嚇得韓叢連滾帶爬地跑了。
“神經病!”韓叢罵著,又跟劉七和英子前后排成了隊,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一邊在雨中走著,一邊大聲唱歌。
“來呀難哥,半夜醒來找不著你,原來你早知道下雨了,也不告訴我們!”劉七大喊著,一把將有些失神的李難拽了過來。
“那就來吧。”李難心情大好,立馬脫掉道袍,沖入了雨幕之中,跟著三人和著節拍一起大聲唱了起來。
“滄浪之水清兮~”
“呦清兮~”
“可以濯我纓嘞~”
“嘞!”
“滄浪之水濁兮~”
“嘿濁兮!”
“可以濯我足嘞~”
……
三人瘋了許久才回到破廟中,雨勢小了一些。
曲若寒坐在篝火旁,正在縫著什么東西,步零抱著青子,靠在墻角睡著了。
江濯纓使了個眼色,帶著韓叢和劉七走到了破廟后面的一片瓦棚處,將身上濕透的衣袍換下,穿上了一身備用的舊衣服。
李難接過曲若寒遞過來的干凈道袍,一邊換一邊問道:“你在縫什么東西?”
“剛好縫完了。”曲若寒微笑著站了起來,將手中的東西展開。
一張似乎是用人皮制成的血牙面具出現在李難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