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有些混亂了，即便見清鴻子重傷成這樣，眾弟子心中也并沒有太多憐憫，更沒人想上前幫忙。

平日他們所遭受的，遠比這痛苦太多了。

江濯纓幾個內門弟子更是冷眼旁觀。

李難走到青銅臺前，隨手將那枚跳動著的心臟縫進軀體內，又將軀干最后一個缺口縫合上。

“玄沌徒兒，現在，只缺一個頭顱了……”清鴻子有氣無力的說著，像是在喃喃自語一樣。

“我的這頭顱，太過于普通，”清鴻子顫巍巍的說道，渾濁的雙目閃爍不定，“而且也不夠俊美，配不上這么好的身子。”

他抬眼望向李難，眼神直勾勾的，臉上緩緩露出了笑容，血牙再次綻放。

不好！李難猛然后退幾步，心中大驚：這老道真的瘋了！

“嗬呃呃嗬！”清鴻子駭人的大笑起來，瘋狂的笑聲已經超出了人類理智能接受的極限。

“我說過，咱們師徒一心，證道成仙！”清鴻子目光突然精光大盛，黑紅色巨劍再次凌空而起。

李難無比驚懼，他猛地抽出血劍，正在此時，砰的一聲悶響傳來，他的身軀忽然定住了。

低頭望去，自己的胸膛已轟然破碎！

一只赤色巨眼出現在炸開的胸腔血洞之中，巨眼中的黃色豎眸來回掃視，一叢黑紫色的觸手從巨眼周圍蔓延出來，將李難全身纏繞包裹起來，接著猛地穿透地面，死死的固定住。

李難再次感到了死亡臨近的真實，心中冰冷而絕望。

變故實在太快了，眾人錯愕不已。

“老賊！”江濯纓一聲大喊，不顧一切地撲了上來，劉七等人也發狂飛奔而來。

但沒等他們靠近，清鴻子隨手一揮，幾人身上立刻裂開了十幾道傷口，鮮血噴濺出來，每走一步那些傷口便加深一分，轉眼間渾身皮開肉綻，鮮血淋漓，變成了幾個血人，痛苦的倒在清鴻子面前。

失去心臟的清鴻子一個趔趄，似乎是消耗太大，顯得非常虛弱。

渾身是血的劉七強忍劇痛沖了上去，一個重拳砸中了清鴻子后背，頓時陷下去一個大坑，

但下一刻罡風暴漲，道袍瞬間鼓脹，將劉七臂膀瞬間震碎，清鴻子嘴角一楊，劉七飆血的身軀被彈出數十丈外，直接飛出了大殿。

江濯纓趁機猛的抓向清鴻子胸口血洞，一把將那堆黑乎乎的東西拽了出來，清鴻子痛苦至極，一拳將江濯纓腹部穿透，扯出一把東西生生吞了下去，英子瞬間昏死了過去。

感受到背部刺痛，清鴻子以不可思議的扭曲姿勢拔掉了步零插在他后背的匕首，將它一口一口的嚼成了碎片，猛然吐了出去，步零渾身被利刃碎片穿透，痛苦倒地。

金霄漢不知所措的瘋狂撕咬著李難滿身的觸手，卻毫無作用。

大殿內已經陷入了混亂，眾弟子驚叫著逃走，有些沖上來的，被清鴻子催動灰色符箓，當場震爆成血沫。

“還有誰！”

渾身沾滿鮮血的清鴻子白須飄動，冷笑著露出滿口猙獰的血牙，一顆黑心狂亂的在胸前的血洞中跳動著。

穿過所有的混亂，清鴻子走到了李難面前。

“好徒兒，莫要怪為師，這都是為了你好！你日后便能理解了。”

“你那濁天之顱，是世間唯一可壓制極品傀材，成就絕世人傀的頭顱，你我的成仙之路就在眼前！”

清鴻子雙眼被狂亂和渾濁所充斥，一揮手之間，巨劍瞬間斬落！

一道炫目的銀光炸裂開來，金虹觀的天空被巨大的閃電劈碎，震耳欲聾的雷聲響徹山間，暴雨傾盆而下。

寒光撕碎了眼前的世界，黑暗涌了進來。

李難的世界瘋狂旋轉著，一張張面孔如流星般在他眼前劃過，巨大的三清雕像面容扭曲糾結，像是掛著詭異的微笑。

“難哥！”

“主人！”

“阿難！”

狂暴的雷雨沖刷著三清大殿，步零等人大聲慟哭，天地俱裂。

“嗤！”如同寒冰撕裂了夜空，清鴻子的脖子被一把寒冷至極的純冰之刃穿透，鮮血順著冰刃滴落，凝結成血色的冰珠。

曲若寒滿臉淚水，手握七尺冰刃立在清鴻子面前，冰刃被抽出來，又狠狠地戳進了清鴻子的身體。

“為什么要這樣做！”曲若寒大聲哭泣著，握著冰刃的手全沒了力氣。

“你竟然也會反我？靈傀果然靠不住，罷了！”清鴻子一臉的錯愕，眼角痛苦的抖了兩下，一掌揮了出去。

冰晶碎裂的聲音。

曲若寒的身體飛向了空中，如同一塊璀璨奪目的冰玉，猛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接著瞬間斷裂。

碎開的冰玉自空中灑落，半截身子跌落到李難傾斜的視界之中，在他眼前觸地、破碎，化作無數冰芒，灑向了李難的頭顱。

李難眼角滴下了一行血淚，意識已經因為過于痛苦而封閉起來，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清鴻子有些癲狂了，一把提起李難的頭顱，顫抖著說道：“你們都錯了！為什么不理解我，為何要逼我動手！”

當頭顱被連接到絕世人傀身上時，李難感受到了極致的瘋狂和混亂，無數的信息，無盡的時間從他腦海中高速奔涌而過，

“為什么我還沒有死，我到底在等什么……”

他感覺頭顱已經炸開，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

仿佛成了一個磅礴洶涌意識的承載容器，億萬年的一切在他腦海中濃縮凝聚，化作了一瞬。

漆黑如墨的幽閣血液傾瀉而下，李難的視線被徹底封住了，在他最后一絲意識消失的瞬間，清鴻子大聲道：

“絕世人傀——成！”

……

“不！”

李難猛然驚醒，渾身被冷汗濕透，大口喘著氣，他手忙腳亂的檢查著自己的身體，丟了魂一般的反復摸著自己的脖子。

全場立刻戛然無聲，所有人都朝著李難的座位看了過來。

“臥槽，你是不是瘋了？”坐在李難身旁的老齊低下頭去，壓低聲音咬著牙說道。

坐在主席臺上的何旭陽停了下來，一臉慍怒的盯著李難，端起水杯連喝了幾口。

“今年上半年，在復雜多變的外部環境之下，院內各項工作平穩有序，取得了卓著的效果……”

李難抬眼望去，主席臺上方橫幅上寫著“清源精神專科醫院2023年上半年度工作會議”，何旭陽正在宣讀著工作報告。

老齊坐在左邊，右邊是個不認識的姑娘。

“您可真行師傅，老大講話時睡到說夢話！“那陌生姑娘一邊偷偷刷著手機，一般小聲吐槽。

李難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問道：“我……認識你嗎？”

“師傅，您是不是睡傻了？哎哎，這個視頻特好玩兒，我給你發過去了，笑死我了！”姑娘一邊劃拉手機屏幕，一邊笑著說道。

“你倆注意點，被老何看見了弄死你們！”老齊壓低聲音說道。

褲兜里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李難拿出來點開微信，一個哪吒頭像給他發來了一條短視頻。

“沈君儀”……李難總覺的這名字有點熟悉。

他又扭頭看了看旁邊的姑娘，還是覺得沒有一點印象。

翻了翻自己跟她的聊天記錄，竟然有好幾十屏，李難心里一陣驚慌，難道我真的認識她？

“上半年，全院門診總數11萬人次，較去年同比增加了9.5%……”

“老齊，”李難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一會兒再給我拍個片兒看看吧。”

“拍什么片兒？”老齊一愣，一臉疑惑的望著李難。

“腦CT啊！你再給我瞅瞅，總覺得不太對勁……”

老齊不可思議的看著李難，說道：“你小子在開什么玩笑？我怎么給你拍CT？”

“為什么不能？”李難疑惑的望著他。

“你這是咋了，我踏馬是個護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