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難測，世事難料，廟堂中，諸公卿皆言坦蕩君子，可笑可笑，何以有赤誠君子乎？

.........

“陛下？”

王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略顯疑惑，不解袁紹這位司隸校尉為何有此問。

“陛下以年幼之軀，誅張讓、趙忠等禍國閹豎，堪稱穆宗在世，陛下乃中興之主，本初何以這般問。”

司隸校尉袁紹被王允這番話問的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回應，只是尷尬的笑了笑，他方才記起，王允這廝受十常侍構陷，差一點死在獄中，今天子誅十常侍，自然令其感恩戴德，他與這種人說這些作甚。

“天下苦十常侍久矣，然先帝身邊多有佞臣，蒙蔽先帝，罪在佞臣，不在先帝。”

袁紹在心中暗罵，王允所言他覺得都是無稽之談，世人都知一事，十常侍不過是一介閹豎，久居在宮闈中，若非帝王寵幸，放權于十常侍，何以天下被這些閹豎搞的烏煙瘴氣。

無藥可救！簡直是無藥可救！

“本初。”王允望著即將要離開的袁紹身影，等袁紹駐足不解看向王允后，王允深思熟慮后：“本初你乃大才，但心思甚密，今十常侍已被陛下誅殺，朝廷百廢俱興，本初貴為司隸校尉，莫忘陛下隆恩。”

“王公放心，紹曉得。”

待袁紹離去，二人心思各異，尤其是王允看向袁紹的眼神頗為不善，遂回到何進府邸中。

“子師兄，在府上住的可習慣？”

何進乃屠戶出身，對王允這種名士心存仰慕，縱然他現在貴為大將軍，但對王允仍是厚待。

“大將軍厚待，允戴罪之身，慚愧萬分。”

王允羞愧難當，在何進府上，未曾幫何進半分忙，何進這般待他，他豈能不心生愧疚，遂王允正色：“大將軍，允觀袁紹野心頗大，私下妄議陛下，恐其有不臣之心，大將軍需小心。”

“袁紹？”何進正視了起來，要是換做其他人，何進說不的還不以為意，但說這話的人是王允，一個和袁紹幾乎毫無瓜葛的人，且王允為人正直，不然當年就不會在十常侍權勢正盛時，得罪張讓，差點命喪黃泉，若非太傅袁隗、司徒楊賜以及他聯手上書保下王允，恐怕王允此時不過是冢中枯骨。

“太傅于允有救命之恩，然陛下初登大寶，雷厲風行之勢掃除弊端，猶如穆宗在世，允不忍陛下這等明君治下，有佞臣對陛下，對朝廷有危害。”

想到袁隗，王允頭低下，袁紹乃袁逢之子，乃太傅袁隗的侄兒，而袁隗對他有救命之恩，如今他在何進面前言袁紹是非，非君子行事。

坐在上位的何進則陷入沉思，袁紹這些日子來，在他府邸上多獻良策，當日天子靈堂前，若非袁紹開道，豈能這般簡單令外甥劉辯龍袍加身，登基為帝！

“子師兄所言，進記住。”

何進鄭重的頷首，王允所言應該不是空穴來風，何進把王允的話放在心上，王允拱手告辭，不過，作為太原王氏出身的王允，有些事極其敏感，如朝堂上的事，如果天子昏聵，何進這個大將軍的位置尚且可以坐穩，如果天子乃明君，他.....

王允并非把這個猜測說出來，不能因為他的猜測，而傷到何進和天子舅甥之間的關系，方才在府邸外，他也看到典軍校尉曹操、黃門侍郎荀攸上了郭勝的馬車，至于目的地是何處，王允不蠢，自然是可以猜測的出來。

十常侍中除卻郭勝之外，盡數身亡，這些時日來在，誰都知道郭勝乃天子近臣，一言一行皆代表了天子。

......

宣德殿中，劉辯高居在龍椅上，一覽眾山小，尤其是朝會時，更是可以清楚的看到朝中公卿的嘴臉，倒是讓人覺得可笑。

“陛下，典軍校尉曹操、黃門侍郎荀攸二人在殿外候著。”

“讓他們進來。”

“喏。”

郭勝把曹操、荀攸二人領進宣德殿內，自己則是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作為天子近臣，郭勝對于分寸二字一向拿捏到位。

“陛下。”

“陛下。”

“朕昨日所言，汝二人可有答復。”

龍椅上的劉辯高深莫測，展露出和他年齡完全不符的沉穩，昨日，從曹操、荀攸二人口中得知朝廷弊病甚多，稍有不慎，朝廷這艘大船就有可能沉溺在大勢中，被人取而代之。

為帝王者，喜怒不形于色，藏身于內，威嚴于外，震懾群臣，內外兼修，恩威并重，方使群臣拜服。

“稟陛下，朝中公卿中，可為大將軍者一乃河內太守朱儁，二者鎮守在扶風郡的都亭候皇甫嵩，此二人在中平四年誅張角定黃巾，居功甚偉，此二者皆為忠臣，對陛下亦是忠心耿耿，陛下無須顧慮，只是.....”

荀攸一口氣說完，言未盡，悄然的看了一眼天子，現在的天子每日都在發生變化，讓人琢磨不透，都說伴君如伴虎，天子給他的壓力變得越來越大，他出謀劃策時，則是變得越加小心。

“公達，朕視你為腹心，殿中只有孟德與朕，不必忌諱朕，天下積弊甚久，朕欲重朝堂，中興大漢，需聽的乃逆耳之言，非奉承之語。”

“臣有罪。”

荀攸躬身行禮，深吸一口氣后，抬起頭看向天子，鄭重道：“陛下，大將軍乃外戚，和陛下有血緣關聯，且陛下罷免大將軍，太后那邊，陛下該如何回應，若大將軍不允，陛下又該如何？”

荀攸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宣德殿內回蕩著，聽的曹操心頭亂跳，若御史中丞在此，恐怕會參荀攸一本，離間天家之罪！

但這亦是他曹操所擔憂，何進畢竟乃是天子母氏，何以能如此輕易罷免。

且何進牽連甚廣，多有公卿依附于何進。

雖牽一發而動全身，但最大的癥結仍舊來自于天子，來自于太后何氏！

此癥結不解，無論是河內太守朱儁也好，亦或是都亭候皇甫嵩也罷，如何能安穩坐上大將軍之位，統帥天下兵馬，平定天下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