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知道，標簽【返陽之人】能讓自己感知到某些超凡之物。

那些黑氣……是人的靈魂嗎？

雖然也是沒入地下，但跟驢兒洼的那些人形鬼魂不太一樣。

剛才進城之時，他于路邊陰影處也看見過若有若無的黑氣，但旋即消失了。

剛才周正的話提醒了他，莫非是臨近正午，有新死之人的陰氣被陽氣沖散？

這些黑氣對生人是否有害，秦易不知道。

世界上未知的東西實在太多了，終自己一生又能知道多少？

只能時刻戒備著，小心再小心。

旁邊傳來周正的聲音，“咱們去縣衙吧。”

四人策馬繼續往北，剛才的場面讓大家都有些不開心。

特別是那個喊冤的漢子，其最后的絕望之情讓人心中壓抑，也不知其是否真的有冤。

秦易問道：“周大哥，不都說是秋后問斬嗎，為何現在就執刑？”

“小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周正給他解釋起來。

“早年間確實如此，普天下被判決的死刑犯，其案情卷宗都要送至京城由刑部審核，刑部復盤其案情細節。”

“若是有疑問則打回重審，以避免有被冤殺之人，只有在確鑿無誤后才批準動刑，統一在秋后執行。”

說到這里，他嘆了一口氣。

“但是自道嘉三年以來，天下局勢愈發糜爛，許多地方與京城的交通往來多有不便。”

“于是相關權力就被直接移交給地方，再也無需刑部復核。”

“自此以后，除了那些朝廷親自督辦的案子，是否要殺，什么時候殺，就都由地方上的主事官員決定了。”

邊走邊聊，終于來到一處大門前。

朱門金釘，面闊三間，中間一條過道，東梢間放置著一架大鼓。

這便是杞縣縣衙了，有兩名官差一左一右守住門口。

眾人跳下坐騎，周正上前表明身份，說要見縣令。

見是黑羽衛來訪，官差不敢怠慢，連忙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就回來請他們進去。

沿著青石板鋪成的過道，四人進入縣衙，被引至一間客廳前。

“謝天謝地，周指揮使仍然平安無恙，真乃朝廷之福啊！”

一位面色白凈的富態中年人站在門口迎接，其人身穿一身青色官袍，上繡鷺鷥，正是本地縣令傅益卿。

他臉上有些激動，“咱們真是許久未見了！”

周正一拱手，笑道：“傅縣令何出此言，自我上次送來警訊，還沒過一旬吧？”

“雖然不過一旬，卻是連番的驚濤駭浪，今日與指揮使再見，有恍若隔世之感。”

傅益卿似乎被魔教嚇得不輕。

周正將秦易等人介紹給他，互相見了禮，進入客廳落座。

若是換作以前的秦易，見了縣令還得磕頭，不過他現在已經是聚氣期的武者，又是跟隨周正而來，自然無需折節。

否則就太惡心了！他寧愿不來。

客廳之中，周正和傅縣令聊起四通鎮的戰事，他神采奕奕，指著秦易等人。

“這幾位都在四通鎮之戰中立下大功，特別是這位秦小兄弟，武功高強，已入聚氣期，屢屢重創魔教賊人。傅縣令治下還有如此能人，真是杞縣之幸！”

傅縣令頻頻點頭，“如此賢才竟然失于鄉野，本官有失察之過啊。”

秦易坐在那里不發一言，他對這個縣令很有意見，四通鎮從被圍到解圍，就沒見過縣里派過一兵一卒來支援。

“我此番前來，乃是為了一樁正事。”

周正從懷中掏出功勞簿遞給縣令。

“上面詳細記錄著此戰中的立功之人和犧牲之人，按照朝廷規制，當予以獎勵和撫恤，還請傅縣令將所需銀錢下撥，交由秦小兄弟帶回去。”

“哦？”

傅益卿翻開功勞簿，似在細細觀閱。

末了他將書冊一合，“既然都是有功于王事，獎撫本是應當。來人吶！”

從外面進來一個仆人，“老爺有何吩咐？”

“把錢主簿找來，我有事要與他商量。”

“是！”仆人匆匆而去。

沒過多久，外面回廊盡頭轉出一個文士打扮的人。

此人身著青色長衫，面龐削瘦，嘴上兩撇八字胡尤為顯眼，腳下邁著八字步，神態悠然。

秦易眼睛一瞇，怪不得剛才對“錢主簿”三個似有印象。

這不就是他在醉香居教訓趙虎時，所遇到的那個官差嗎？

當日趙虎反咬一口，這位錢主簿就不分青紅皂白，命人要將秦易拿下。

秦易激憤之下，正打算把他和另外幾個官差全殺了，然后浪跡天涯。

然后周正出現，制止了雙方的沖突。

現在想想還真是有點遺憾。

錢主簿剛到門口就瞅見客廳里有人，連忙換上一副恭謹神色，小步快走進來。

“縣尊，周指揮使，二位大人。”

他依次向在座之人行禮。

“秦壯士。”

最后還向秦易拱了拱手，面上毫無尷尬之色，仿佛那日醉香居里的事情就沒發生過。

秦易學著周正，只是朝他略略點頭。

“咳咳！有一樁事需要你去做。”

傅益卿拿起那本功勞簿交給他。

“這是周指揮使帶來的，上面是四通鎮一戰中有功之人的名錄，該獎的獎，該撫的撫，你核算一下需要多少銀錢，從庫中取出交付給秦義士，由他帶回四通鎮。”

“遵命！”

錢主簿小心翼翼地接過冊子。

他略略翻看了幾頁，說道：“這功勞冊上所列條目甚多，足見周大人之用心。”

周正面色嚴肅，“若是應付了事，失了公允，豈非平白寒了人心，下次再有人作亂，誰還愿意為朝廷而戰。”

錢主薄一副受教模樣，連連點頭道：“周大人說得極是。”

又抬眼看了看縣令，小聲請示：“縣尊大人，此時需要先辦還是后辦？”

傅縣令皺了皺眉頭，“怎么還有個先辦和后辦？”

錢主簿躬身道：“回大人，近來因魔教作亂，前段日子里各地征收的錢糧尚未運抵縣內，庫房已無余錢，而咱們城里也有許多用錢的地方……”

“這……”

傅縣令沉吟起來，面露難色。

良久后，他才看向周正，苦笑道：

“周指揮使，可否寬限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