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
……
片刻后。
陳元升拾掇著寬大的身體跑了過來，十分寶貝地問著。
而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女孩則是滿臉漲紅，捏著冰袋敷在額頭上。
細散分布的水珠已經分不清是緊張的汗水，還是空氣接觸到冰袋上液化的水滴了。
寧婉的鞋子不時鼓起，腳趾抓地，不安分地動著。
丟人！
實在是太丟人了！
聽個八卦把自己給聽摔了……寧婉臉色漲紅，如充血了一般。
而確認過安全過后，陳元升才皺著眉頭哀嘆：“陵川啊，當時化妝室就你一個男的，你也不照顧點。”
“不，不怪他的事！”
寧婉的聲音立刻響起，神色有些焦急，為許陵川辯解，掰弄著手，小聲說道：“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陳元升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好囑咐她多休息，安慰著拍戲不重要。
“我沒關系的陳導，我沒事了的。”
寧婉頂著沉重的發髻，一身華麗的貴妃服飾，不過妝還沒有上，清麗淡雅的面容與其十分違和。
她轉了個圈，示意自己沒事，甚至還小聲嘟囔著：
“如果不是你們來得太快，我都已經消腫了。”
可她最后還是拗不過陳元升，被迫放了半天假。
而許陵川則是心情復雜，他看著在一旁悶悶不樂休息的寧婉，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這姑娘真虎啊。
漂亮也確實漂亮，皓齒明眸，膚若凝雪，一雙雪亮的眼睛格外動人，就像是藕池里漣漪的清水。
翩若驚鴻，矯若游龍，曹植的《洛神賦》用來形容她再合適不過。
可一想到她的身材和顏值都是智商換來的，許陵川就不禁打了個哆嗦。
誰家好人偷聽八卦給自己弄摔倒了啊？
這姑娘遠看如美人畫卷，近看……近看傻乎乎的。
“寧老師，你…沒事吧？”
當事人許陵川給受害者寧婉送去了人道問候。
“我叫寧婉。”
寧婉抬起頭，頭上的發髻已經卸去，本身烏亮順滑的頭發的滑下，皮膚白皙。
“好的，寧老師，你……”
“我叫寧婉。”她重復。
“寧，寧婉？”
許陵川試著叫道。
而寧婉微抿著嘴唇，鎖著的柳眉緩開，點了下頭。
“嗯。”她回應道。
……
第一場戲是大朝會。
正好今天開機，很多人都來湊了這個熱鬧，也包括一些友情客串的老戲骨。
許陵川混跡在人群中，他的鏡頭只是被匆匆掃了一眼，沒有什么突出。
但恢弘的宮殿與幾十上百人的圍繞還是有些瘆人的。
他再次意識到，演員的信念感真的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就比如男女主的肉戲，要拍男女對立視角的時候，身下是個五大三粗的攝影大哥……
再比如現在。
可楊立卻很自然地就走入了戲中，語氣、神態，那睥睨天下的態度，各方面都好似真的一位帝王。
影帝到底是影帝！
這股壓迫感哪怕他只在下面打雜也一樣感受到了。
許陵川這才明白，楊立為什么在以李璐為代表的中年婦女中殺瘋了。
接著，就是楊立和許陵川兩個人的對手戲了。
燕帝下朝后，到御花園射箭，召西廠廠公易飛。
幾臺攝影機對著，楊立依然從容自若，拈弓搭箭，瞄準著艷麗的花蕊，像是隨口問答：
“易飛，你覺得大燕如何啊？”
最后三個字吐出口的同時，箭離弦而出，弓弦震蕩。
機位屏幕后面，陳元升看著屏幕，呼叫機握在嘴邊，神情有些緊張。
這是許陵川的第一場戲，他難免有些放心不下，畢竟之前郭明可沒少跟他吐槽，這回拍定許陵川當男三號。
郭明還專門來嘲笑，說自己要遭老罪了。
但楊立又跟他不停地夸許陵川，而且《啟明星》的那一期包括試鏡的那一場他都看了。
說實話，陳元升覺得是非常不錯的。
至于郭明說的，似乎也不一定對。
“咔。”陳元升突然開口。
許陵川一愣，正壓著情緒暗狠狠地念著臺詞，聽見這一聲咔，無異于睡夢中被人來了一巴掌，整個人猛得一下心悸，變得茫然。
瞳孔慢慢聚焦，才緩過神來。
楊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么，轉向帶著一股風墻撲來的陳元升：
“怎么了陳導，是朕…我哪個地方演得不到位嗎？”
此時的陳元升正在氣頭上，沒有回應楊立，而是直接對著許陵川身后的一個年輕人吼道：
“不要看鏡頭，不要看鏡頭，說了多少遍了，不要直接看鏡頭。”
許陵川順著看去，這是個還沒畢業的小年輕，看著像個大學生，應該是兼職的，飾演他一個跟著他的小太監。
而這一幕的鏡頭，是需要掃過他的表情變化的，表現一下他的心理狀態，并引出之前的一個事件。
然后許陵川（易飛）回去就給他嘎了。
此刻這年輕人正不停低著頭道歉，慢慢陳元升氣也消了，轉過頭笑笑：
“都休息會，準備下一條。”
“確實不錯啊，有潛力，臺詞基礎很扎實！”陳元升笑呵呵地拍了下許陵川的肩膀，寒暄了幾句。
許陵川又看了眼有些懊惱的那位新人演員。
其實這個情況他在郭明的劇組里就遇到過，這里面是有講究的。
有個專業術語叫“第四面墻”，這是由傳統戲劇中引申來的，并不真實存在，它對觀眾透明，但對演員卻不透明。
第四面墻的接受是虛構藝術和觀眾之間解除嫌疑工作的一部分，它允許觀眾在他們看真正的事件的時候感受虛構。
如果演員直視了鏡頭，那么這道墻也就被打破了。
其實也有專門利用打破第四道墻的手法來直接與觀眾對話，比如藍星上的《編輯部的故事》與《武林外傳》。
但多數的戲都是不用的，會破壞觀眾的觀看體驗。
許陵川想了想，走過去給對方出了個主意，畢竟他當初也是這樣從郭明劇組里走出來的。
“大學生？”
“嗯。”
“大幾？”
“地大的。”
許陵川：“……”
地大，某個不知名的211大學。
“我問你大幾。”
“啊？哦哦，”年輕小男生愣了下，回過神來，“大一的。”
許陵川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忍不住想看鏡頭？”
“嗯嗯。”對方點頭。
“大一就好辦，你回想你高中時候，老師點人回答問題，就要那個狀態，死活不敢抬頭直視老師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