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照耀在黑鐵城厚重的城門上,泛起一層朦朧的血光。
為了預防獸潮的沖城,黑鐵城每天都需要在傍晚關閉城門。
這是一種對過去慘痛記憶的銘記——昔日矮人為了和羅素公國爭奪黑鐵城,曾經誘導獸潮沖擊城池,最后大量人族慘死在魔獸的口中,而黑鐵城也淪落在了矮人手中上百年。
并且由于當年矮人的刻意引進,黑暗山谷里充斥著各種喜歡以人類為食的強大魔物,其中不乏先天魔法生物,在這些魔物的帶領下,獸潮經常襲擾人類邊境。
最嚴重的一次獸潮,由一頭強大的成年紅龍引發,當時近乎毀滅了整個羅素公國,隨后這頭紅龍還盤踞在了貝爾公國的皇城時序城內,還逼迫人類活祭同類給它食用。
直到一位年輕的冒險者從西域家園的廢墟里站出,一路向著時序城出發。
當他的劍斬斷龍頭,他的身軀沐浴龍血,他的嘴吃下龍心后,他的名字為世人所歌頌——卡德摩斯·奧古斯都一世。
在他的帶領下,人族將黑暗山谷中的大部分強大魔物都斬盡殺絕,最后還成功反攻黑鐵城,趕走了已經在這里占據很久的矮人,成功光復西域全境。
為了牢記過去慘痛的記憶,縱然如今的黑鐵城防御極強,還挖掘了寬闊的護城河,即使獸潮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哪怕關閉城門和吊橋會造成極大的不便和麻煩,關城門仍然是黑鐵城堅持遵守的事項。
站在城門口值守的雷蒙德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疲憊的眼睛,問起旁邊也在犯困的隆金“今天晚上想去干點啥?”
“去皮埃爾他們家吃烤肉?聽說今天晚上有碳烤咸水鱷呢。”隆金被雷蒙德的哈欠傳染,也打了一個哈欠道。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吃吃。要我說,今天紅舞鞋那里來了一批新人,說是從南方過來的,據說里面還有不少曾經的貴族小姐。怎么,你不想試試南方的妞?”雷蒙德一只手在面前比劃著捏了捏,隨后露出猥瑣的笑。
“得了吧,雖然咱們看大門是肥差,但是錢包也禁不起那些女人折騰,你小心腰包直接一夜暴負。”隆金搖了搖頭。
就在二人開始暢想夜生活的時候,城樓上的城防護衛隊隊長對他們大喊“喂!時間到了!快點關城門!”
雷蒙德和隆金這才懶散地前往大門內側,準備開始轉動絞盤。
雖然看守大門是個肥差,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來,其原因之一就是天天要轉動大門的絞盤。
黑鐵城的大門由萊陽合金的升級版萊茵合金打造,更加堅固的同時也更加沉重,而且城門的鉸鏈還和門外的吊橋相連。因此要想關上城門,必須由兩個人同時使出吃奶的勁,打滿整整一千轉絞盤。
“哼,哼啊啊啊啊啊!”雷蒙德和隆金同時發出用力的聲音,開始拼命轉動絞盤。
“該死的……等我干滿五年……我就……我就換崗……”雷蒙德從牙縫里面擠出聲音。
“慢一點……慢一點……別急……反正……沒獸潮了……”隆金累得實在受不了了,示意同伴慢一點。
二者哼哼唧唧地打了三百轉之后,就停下坐在地上大喘氣起來。
“呼哈呼哈,這可真累啊,該死的,現在明明沒有獸潮了,為什么天天要轉這個該死的絞盤。”雷蒙德抱怨道。
“知足吧,要不是有這個體力活,這個肥差哪里能輪到沒啥背景的我們。”隆金吐著舌頭,安慰著雷蒙德。
突然,雷蒙德耳朵微微聳動起來,隨后他立刻對同伴說道“不對勁,隆金,叢林那邊有什么怪聲。”
隆金聽了聽,但是沒聽到什么,正準備嘲笑雷蒙德是不是玩女人玩得腎虛出現幻覺時,他突然看到了遠方叢林的異變:
無數飛行魔獸怪叫著,自叢林深處竄出,從黑鐵城頭頂飛過,無數大大小小的羽翼遮蔽天日,在如血的殘陽照耀下顯得格外詭異與駭人。
城內,居民們都睜著驚恐的眼睛仰望天空萬獸遷徙的震撼情景。
無數羽毛從天空飄落,如同一場不祥的雨。盡管其中有不少珍貴的魔物素材,但是卻一點也無法讓人高興。
因為從小聽過黑鐵城古老故事的居民都明白,這種異常的現象代表著什么……
“獸潮要來了!全體戒備!雷蒙德!你們兩個是死了嗎!給我把城門拉上去!”城樓上的隊長強壓住心中的恐懼,開始發號施令起來。
城防護衛隊的成員立刻如夢初醒,立刻沖到黑鐵城高聳的城墻上,準備操控那些百年前羅素家族就打造好的守城器械。
“啊啊啊!啦啊!”雷蒙德和隆金拼命地搖動絞盤,渾身都在用力,連括約肌都在收縮,城門和吊橋總算緩緩地開始升起。
叢林出口處,影的身影率先從陰影中浮現出來,然后一刻不停地朝著正在關閉的城門狂奔而來。
就在影沖出叢林不久后,其身后的那個一階刺客也緊跟著自陰影中出現,他正是“藍色薔薇”小隊的最后一個幸存者,刺客德爾。
在遇見影之前,他已經逃竄了好幾個小時,但是在強烈的求生欲的支撐下,他硬生生地堅持到了現在。
如果有人此時脫下他的棕色斗篷,那么就會驚恐的發現,他的四肢上的血肉已經溶解了許多,而一些正在微微散發紅光的經脈紋路在溶解的傷口處隱隱浮現。
這就是過度催動魔法回路內魔力的代價。然后嘗試強行催動超過自身生命層次的魔力的行為,往往都會以其自身血肉之軀的崩潰作為最后的結局。
“活下去!活下去!”瘋狂的執念在德爾心中匯集,驅使著他強忍著血肉崩潰的痛苦,繼續前進著。
影也被這個一階刺客的頑強震驚到了,這種堪比小強的堅強生命力,簡直讓人動容。
但是動容歸動容,逃命最重要,影在城門升起到三分之一的時候,趕到了已經舉到半空中的護城河的吊橋前。靠著沖刺的加速度,影用力一跳,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吊橋的邊緣,和其一起升了上去。
就在影準備一個引體向上直接翻身上橋面,將要如坐滑梯一般滑進城門時,她的左腳被抓住了。
影驚訝地回頭,看見了那個一階刺客抓住了自己的左腳腳踝。而且在劇烈的運動中,他的兜帽落下,露出了一張已經溶解了一半,露出猩紅的肌肉纖維與血管脈絡以及蒼白骨骼的臉龐。
影差點一個“沃日”喊出聲,她努力地抖動了一下腿,卻發現他似乎甩不掉,就在她要繼續嘗試的時候,那個刺客開口了“求求你……救救我……”
影看了看后面狂奔的火蜥獸群,又看了看這個即將死去的刺客,他眼中強烈的求生欲深深感染了影,而她心中的人性實在無法允許她拋棄一個想要求生的人。
但是在眼前這個姿勢下,影很難找到一個好的著力點把他送上去,尤其是此時吊橋還在繼續上升。要是此時再不進入城門,那么兩個人都要死在獸潮里。
咬了咬牙,影向自己的atm機發動了求援。
……
龍息宮內,正在翻看一張卷軸的凡賽爾感受到了來自影的求援,于是他立刻起身,在一個裝滿了魔藥的柜子里面翻出了一瓶【山丘巨獸力量藥水】。
他看了一眼之后說道“魔藥就沒必要浪費我的龍血了。”隨后就將其丟入了空間戒指里面。
……
用右手抓著吊橋邊緣,影的左手幾乎是在凡賽爾放進魔藥后的瞬間就掏出了那瓶力量藥水,隨后狠狠地將其灌進了嘴里面。
在這瓶昂貴的二階魔藥入肚后,影渾身的力量暴增勁增猛增,她大喝一聲,直接單手為支點,強行以一個超費力杠桿的狀態帶著腳上的德爾一起翻身到了橋面上,隨后二人如同坐滑梯一般滑進了城門中。
看到彼此緊挨著,正在用吃奶的勁搖動絞盤的雷蒙德二人,剛喝完力量藥水的影直接把還沒反應過來的他們一手一個如拎小雞仔一般丟到一旁,然后同時抓住兩個絞盤的把手,開始瘋狂地搖動起來。
“嘶嘶嘶……”鉸鏈在快速地運動下擦出了火花的同時還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就仿佛有人在用鋒利的小刀剌玻璃一般,讓城防護衛隊成員們忍不住抱起了雙耳。
眨眼的功夫,之前還只是剛剛升起一半的吊橋和大門瞬間合攏了。
雷蒙德和隆金面面相覷,他們有點不太相信自己剛剛見證的壯舉——瞬間拉動沉重的吊橋和城門這種事,就算有滑輪組省力的情況下,也不大像人類能夠做到的事情。
他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放進來了一只會穿衣服的人形魔獸。
無視了一旁瑟瑟發抖的看門兩兄弟,影看向了和自己一起進來的那個刺客。
看到自己終于逃回了城內,德爾的內心終于放松了,過度運作的魔法回路也停歇了下來。
但是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過度運作帶來的負荷,此刻停止,居然加速了血肉的崩解。
眼看著自己耗費了一瓶昂貴的治療藥水救下的人就要噶了,影有些急眼,一邊用復春戒指稍微給他續一下命,一邊急忙詢問“你是怎么遇見火蜥獸獸潮的?”
在卡德摩斯帶領人族清除了黑暗山谷內的高階魔獸后,這里已經上百年沒有發生過獸潮了,就連前世的游戲里面也沒有任何劇情和獸潮有關,因此影十分好奇這股獸潮的起因。
而眼前這個從獸潮中僥幸逃脫的男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德爾有些迷茫,過了一小會才反應過來好像在問他問題,于是他斷斷續續地開口“私人任務……火蜥獸卵……山洞……”
影心中一動,立刻追問道“哪個山洞?”
為了聽得更加清楚,她甚至把耳朵貼到了德爾那已經溶解得牙齒都露出的嘴上。
德爾的血肉崩解越來越快,他幾乎是靠著最后一口氣告訴了影山洞的坐標。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說出了最后一句話“對不起……小隊的……大家……是我沒有偵查好……情報……”
在說完這最后一句話后,他的血肉徹底崩解,化作了一攤血水和一具披著斗篷的白骨。
影有些動容——這種深刻的求生欲望,居然能夠讓一名一階初期刺客強忍著血肉崩潰的痛苦,最終回到了黑鐵城內。
若是沒有完成這逃生的執念,那么德爾很可能會化作惡靈,還是生命層次不低的那種。
“這就是執念的力量嗎?還是說這是來自于靈魂的力量?”影看著這種執念驅動超越了身體機能的情況,不禁開始了思考。
但是在這種城墻上的防御器械噴吐攻擊的聲音和墻外獸群嘶吼的聲音交織的環境里,很顯然不是很適合思考。
影翻身上墻,看了一眼戰況,發現火蜥獸們在守城器械的火力網交叉攻擊下,一個個生命如雪花般消逝。
之前它們沖鋒得有多么囂張,現在就被屠殺得多么凄慘,這種情況不禁讓影感嘆一聲“時代變了!”
昔日威脅人類存亡的獸潮,現在居然連黑鐵城都逾越不過去。
就在影為人類的進步而喜悅時,一聲來自叢林的悠長咆哮改變了眼前的局面。
原本胡亂進攻的火蜥獸在聽到了這聲咆哮后,立刻有序地撤退了,甚至還帶走了一些受傷的同伴。
這種有條不紊的感覺,這種游刃有余的感覺,仿佛這些火蜥獸剛剛并不是在沖城。
而是在進行某種試探?
但是一群最高三階的火蜥獸怎么可能會有這么高的智力,這件事情必有蹊蹺。
想到這里,影立刻將目光投向叢林深處,也是那聲悠長咆哮傳出的方向,微瞇著雙眼觀察起來。
而在叢林的深處,龐大的火蜥獸皇正站在一處山坡上,其頭上站著的那名強壯矮人,也正瞇著眼打量著黑鐵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