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輝并不理會趙立秋的賊眉鼠眼，他現(xiàn)在越來越覺得這狗東西可能就是自己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他低下了頭，努力穩(wěn)住表情不要崩壞，仍然保持一副被嚇住，有些無措，不知道怎么開口回話的小可憐模樣。

趙立秋一見這情況，心里都激動起來，這題老子會啊！

他順手從口袋里翻出一張手絹，小心翼翼的推給楊清輝，一副同樣被嚇住，但是還要維護廠長體面的好下屬模樣，強撐著說“廠長，您擦擦汗”。

聲音像是有意壓低，但并沒有成功，“不小心”讓在座的其他人也都聽到了。

演技之浮夸差點讓楊清輝破了功，還有他余光瞥見手絹上的可疑污漬，十分眼熟，就是早上掛在這坑爹玩意兒嘴角的雞蛋渣子！

“.…..”

楊清輝想刀一個人的心情非常迫切，他都怕自己會忍不住“攘外必先安內(nèi)”，當著“外敵”的面，動手清理門戶！

陳副廠長摩挲著杯子并不說話，臉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變化，像是對杯子上的花紋格外感興趣，觀察得太過專心，并沒有意識到楊清輝的不安與難堪。

只不過心里盡是些不以為然，這種場面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沒見過什么世面的毛頭小子，真以為隨隨便便拉個人就能辦廠，本來就不大的蛋糕，還想來咬一口，簡直不自量力。

自己不過是連消帶打的一番話，一個擾亂市場的大帽子扣下來，可不就把他嚇住了嗎！

“眼鏡”眼里的鄙夷一閃而過，睥睨一周將幾人的難堪盡收眼底，也并沒有出口圓場的打算。

只有趙立秋還在沾沾自喜，老子這是完美演繹了什么叫能屈能伸，什么叫收放自如！

楊平旺雖然不信一手把食品廠辦起來的楊清輝能這么“慫”，但是看到楊清輝的沉默和無助，還是忍不住揪心，尤其是這個趙立秋還這么拉胯，壓根靠不住，看看這是怎么說話辦事的，把清輝的臉都給按地上踩平了！

于是大隊長非常仗義地加入話題，意圖擋在前面吸引火力。

“陳廠長，您誤會了，清輝他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絕對沒有那個心思的。說來這事也怪我，桃園村這么多年一直沒有什么出路，大家就是守著幾棵桃樹靠天吃飯，清輝辦廠子也就是想著能幫父老鄉(xiāng)親找一條活路……”

“我當然相信楊廠長的思想覺悟，只是不忍心看到這么優(yōu)秀的年輕人走彎路，這才好心提點一番，楊廠長不要怪我冒犯才好，呵呵呵…”

“不敢不敢，是…是我太年輕，沒想到自己不成熟的做法會…會造成這么嚴重的后果，還要多謝您的批評指導。”楊清輝趕緊回話。

“那就好，那就好，年輕人只要走對了路子，還是大有可為的。”陳副廠長拍了拍楊清輝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樣子。

“對了，”陳副廠長帶著“眼鏡”往外走的時候，突然想到似的問楊清輝，“聽說你們的陳皮搞得不錯，也是巧了，我們廠正在研發(fā)陳皮零食呢，你們的產(chǎn)品也剛好符合我們的預期。”

“小劉，你留個電話，回頭讓新生的人來給我們廠指導指導。”

“眼鏡”，也就是小劉，趕緊點頭應是。

陳副廠長又轉(zhuǎn)向楊清輝，熱切地對他說：“有什么困難可以來找我，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就應該在最好的平臺去發(fā)展。”陳副廠長拍了拍楊清輝的肩膀，轉(zhuǎn)身朝外走。

“順心食品廠的工資可是僅次于農(nóng)機廠的。一個普通的生產(chǎn)車間工人，工資都能拿到60元了，這個機會可是多少人擠破頭想進來的。”小劉再次秒變一米八，對著楊清輝說，臉上的表情讓人覺得好像楊清輝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趙立秋看不下去了，這是國營廠跑來挖他墻角了？他好好的創(chuàng)業(yè)路不會再次半道崩殂吧。上一次創(chuàng)業(yè)是資金鏈斷裂，這次會不會是領(lǐng)導掉鏈子。

楊清輝仿佛很心動：“感謝陳廠長對我的重視，只是，我沒上過學，也是機緣巧合搞出了這個陳皮，我…”

陳副廠長走遠了幾步，已經(jīng)拉開了距離，小劉也沒了耐心：“市場那么大，你想往哪使勁都行，但是相市的地頭上你給我繞著走，有多大本事端多大碗，不然會撐死的。”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追著陳副廠長去了。

看著他們的車開走，趙立秋忍不住撓頭：“這是來給你立規(guī)矩的？讓我們調(diào)整罐頭的價格，還想要陳皮的配方，這胃口不是一般的大！”

楊平旺皺著眉，嘆了口氣：“這桃園村的好日子才過了幾天，這…”

楊清輝比他們倆淡定多了：“沒事，一個國營大廠的領(lǐng)導，專程跑來咱們這種小廠子玩手段，說明他們目前的處境并不好，甚至食品廠很有可能已經(jīng)出現(xiàn)大問題，現(xiàn)在是病急亂投醫(yī)了。放心吧，他們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楊清輝說得篤定，因為相市最大的國營食品廠順心食品廠，明年就會破產(chǎn)了，只是他也不能明說。。

楊平旺沒有那么樂觀，他有些煩躁的踱了幾步，轉(zhuǎn)過身來。

“清輝，按理說我不該攔著你，國營廠的機會很難得，不過食品廠養(yǎng)著村子里這么多人，這要怎么……”

“不用擔心，我是會去相市，但是不是奔著他們?nèi)サ模律称窂S也不會關(guān)掉，您放心！”

楊平旺有些不相信。

“你不想去順心食品廠嗎？！”

“不想，那就是一艘破船，我為什么還要往上擠。”

楊平旺并不很理解，仍然有些憂心，但還是先回去了。

趙立秋對楊清輝倒是有著盲目的信任：“那么多食品廠，怎么就偏偏找上我們，其實就是眼熱我們的陳皮太火爆，這才來的吧”

“誰讓我們是沒有后臺的妖怪，可不就得挨收拾嗎？！”

趙立秋有些好奇：“唉，你說他真的會給你安排進廠嗎？”

“你怎么還這么天真，看不出來那是餌？”楊清輝心里明擺著呢，以順心食品廠如今的困境，能不能有招工指標都不好說，就算有，一個編外的臨時工而已。這些國營廠的干部思想已經(jīng)固化，還躺在以前的榮耀簿上醉生夢死，等著補貼，等著政策，沒有進取心，也失去了競爭力，卻沒注意到外邊已經(jīng)風起云涌，馬上就要改換天地了。

“也是，打一棒子再給顆棗，關(guān)鍵是這棗不一定能吃到。”趙立秋搖了搖頭，又擔心道“那他們要是對你下手怎么辦？”

“馬上陳皮零食供應市場就會打開，我們的產(chǎn)品價格再降下來，他們只會以為無利可圖，放下這塊蛋糕！”

楊清輝緩緩吐出一口煙，瞇著眼睛故作高深：“我有預感，順心食品廠很快就要不順心了。”

趙立秋看他這幅陰陽先生，鐵口直斷的模樣哈哈直樂，只當他是在玩笑。

“要不要打個賭？”

“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