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
南市。
車馬輻輳,行人流水,店肆林立,繁華的街道盡頭,一支商隊緩緩行來。
姜石一馬當先,身邊是左顧右盼的寶貝女兒姜竹兒,一身白色糯裙,丸子頭,臉上蒙著一層輕紗,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清澈愚蠢的大眼睛。
商行的人跟在后面,中間是十余輛驢車,車上是姜石從西蜀劍州收來的香料,用油布蓋著。
這一路,他們先走水路,沿怒江北上,再轉陸路,歷經十天時間,終于抵達神都!
“吁!”
姜石看到四海商會的招牌,忙勒住韁繩,轉頭對姜竹兒道:“竹兒,我們到了,這次就由你負責交接貨物,如何?”
“啊?我?”姜竹兒趕緊搖頭:“我不要,我還有事!”
“竹兒。”姜石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姜竹兒絲毫不慫,道:“爹,我去找霜兒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派人去凌波侯府找我。”
話落,姜竹兒跳下馬就跑,窈窕的身姿很快就隱沒在人群中。
姜石嘆了口氣,只能讓手下去交接香料。
而他則繼續騎馬,穿過南市,來到章善坊,這里人流漸少,姜石一路慢行,左拐右繞,最終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前。
他下馬將馬綁在門前的樹上,然后上前敲門。
“誰啊。”宅院里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沒一會,大門‘吱’一聲開了,探出一個腦袋:“你是?”
姜石眼皮低垂:“我叫姜石。”
……
另一頭。
姜竹兒離開南市后,一路穿過洛水橋,沿著數十米寬的青石大街,朝皇城方向行去。
約莫走了半個小時,終于來到玉雞坊。
玉雞坊距離皇城只有十里,中間只隔了一個承福坊,自古便是達官貴人居住之地!
姜竹兒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凌波侯府門前。
侯府占地極廣,門前兩尊一丈大小的石獅子,極是威武雄壯!
姜竹兒走上石階,敲動紅漆大門上的銅環。
沒一會,旁邊的側門便打開了,走出一個門童:“敢問姑娘找誰?”
“我找凌霜,我是姜竹兒!”姜竹兒小跑過去叫道:“我們是好姐妹!”
“啊,請姜姑娘稍等,小的這就去請示小姐。”門童不敢怠慢,趕緊跑去稟報。
沒一會,侯府里就雞飛狗跳,一身火紅紗裙的凌霜在府中飛檐走壁,如一抹流火,飛一般朝大門奔去,沿途在墻上留下一個個烏黑的腳印。
凌波侯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咬牙問道:“她白哥哥又來了?”
“回侯爺,不是白哥哥,是小姐那個鄉下姐妹,姜竹兒。”暗中傳來聲音。
凌波侯眼睛一亮:“快去請白斬雞,不是,讓下人把白斬雞洗干凈抱上來,務必要讓這個姜竹兒帶走它!”
“是,侯爺!”
侯府側門。
凌霜一路飛奔,終于看到了好姐妹的身影,忍不住激動叫道:“竹兒!抱住我!”
她一個縱躍,四肢張開,八爪魚般撲向姜竹兒。
“霜兒!”姜竹兒聽到聲音驚喜的迎上去,待看到八爪魚般撲上來的姐妹,趕緊往旁邊躲去:“我閃!”
砰!
凌霜直接撲在了墻壁上,臉懟得生疼!
“竹兒!!”凌霜氣得臉都青了。
“對不起對不起,霜兒,你沒事吧?你臉怎么撞的青了。”姜竹兒趕緊過來,一副塑料姐妹花的表情,噓寒問暖。
“你還說,你都不知道接住我,竹兒,你變了,你不愛我了!”凌霜哼哼質問。
“你有了白哥哥,哪還記得我呀。”姜竹兒也陰陽怪氣起來。
兩女嘰嘰喳喳,一邊互放狠話,一邊牽著手進入侯府。
……
八月二十五日。
臨安府。
春江苑,晚冬樓。
是的,陸不安幾人巡街,又巡到這兒來了。
自從那四個蛇蠱死后,臨安府內著實太平了一段時間,陸不安幾人每日巡邏,雖也遇到不少雞鳴狗盜之事,但這些多是府衙捕快負責,他們很清閑。
倒是附近幾個州府,不時傳來蛇蠱為禍的消息。
“登樓逃盛夏,晚冬賞英臺!”
今天是發薪日,秦風大手一揮,直接點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的第四幕,準備欣賞祝英臺姐姐恢復女裝的英姿。
賭蟲一如既往,吃了兩口面就跑附近的賭坊鬼混去了。
秦風嘿嘿一笑,等下值又可以去告狀了。
胖麻子打著哈欠,困意綿綿。
窯姐坐在陸不安旁邊,嘰嘰喳喳說著什么。
陸不安有一句沒一句的回著,也很困。
春困秋乏夏打盹,此時正是夏末秋初,又酷日當頭,正是一年中睡意最濃的時候。
“咦?我的英臺怎么好像變胖了。”秦風忽然開口。
陸不安打著哈欠向臺上看去,祝英臺臉上畫著淡妝,身材纖瘦,他懶洋洋的說道:“和之前沒區別啊。”
邊上的窯姐卻是一眼就看穿了:“不,確實換人了。”
“這也能看出來?”陸不安詫異。
窯姐驕傲的挺胸:“那是自然,雖然她們畫著一樣的妝容,但臉骨稍有不同,看仔細點就能區分!”
可秦風關注的是身材啊……陸不安看向秦風。
此時的秦風一臉便秘的走到臺下,喊道:“停,都給我停!”
戲是他點的,臺上的戲子自然要給金主面子。
“敢問公子有何指教。”梁山伯走到臺邊,拱手行禮。
秦風指著祝英臺,道:“之前那個祝英臺呢?”
梁山伯一怔,道:“回公子,之前那位……嫁人了。”
“什么?!”秦風‘噔噔噔’連退三步,滿臉痛苦的右手捂胸,悲憤自語:“怎會如此?”
他本來打算等年滿十八,就找他知府老爹商量,將‘祝英臺’小姐姐娶回來,哪怕不能當正妻,做個小妾也是極好的,沒想到啊沒想到,下手晚了!
少年的心一瞬間支離破碎,眼眶不自覺發紅,失魂落魄的回到座位坐下。
陸不安拍拍他的肩膀,敷衍的安慰道:“秦風,別難過,這種事沒什么大不了的,多經歷幾次,習慣就好。”
“啊?”秦風木訥的看向陸不安,旋即惱羞成怒,氣道:“陸哥!你別小看我!不就是一個戲子嗎,哼!我發誓,我以后再也不喜歡戲子了!如果我再喜歡,我就,我就……”
他想說幾句兇狠的誓言,又怕萬一,只得悻悻住嘴。
臺上的戲子稍作調整后,就繼續唱了起來。
只不過這次,秦風再聽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