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雅嫻坐到楊霖對面,紀(jì)從典拿著她的包坐在一旁。
楊霖看著兩人,心道:“民國之風(fēng)如此開放了嗎?”
又一想:“不對,不是民國之風(fēng)開放,底層民眾還是非常封建的,是上流社會下流。”
人家不怕別人知道,自然也不怕自己一個小警察知道。
如果賴寶麟知曉自己的四姨太跟他師父有情,不知道敢不敢找紀(jì)從典的麻煩?
想來應(yīng)該是不敢。
“警察在我印象里,不是兇神惡煞,就是歪戴著帽子趿拉鞋,像楊警官這樣文質(zhì)彬彬的,真是不多見,讓人一見忘俗啊。”孔雅嫻笑道。
楊霖見她說話輕佻,有心逗一逗黑臉漢,于是回道:“孔女士謬贊了,劉局長治警有方,楊某人不敢褻瀆警察名號。倒是孔女士,豐姿綽約,猶如出水芙蓉,面帶春風(fēng),恰似當(dāng)空朗月,讓楊某心生仰慕啊。”
說完側(cè)目一瞧紀(jì)從典,果然臉色青了,哈哈……。
“咯咯咯……”孔雅嫻捂著嘴笑出聲來,笑得花枝招展的。
“楊警官真是好文采啊,贊人的話張嘴就來。女人沒有不喜歡讓人夸的,盡管你說的有點夸大其詞,但我就當(dāng)真的受著了。”
“孔女士當(dāng)之無愧!”
楊霖看向紀(jì)從典:“紀(jì)長官,我跟孔女士談幾句話,是否請回避一二?”
紀(jì)從典臉色一沉:“在我的地盤,你讓我回避?有什么私密話我聽不得?”
好吧,氣人成功,不走就不走吧。
“孔女士,楊希銀出事那天你去過他們家是吧?”楊霖問道。
“是啊,去過,師父陪我去的。”
“楊太太晚上要去共合醫(yī)院看望截肢女孩的事情,你沒跟別人提起過吧?”
“沒有。她就是濫好心,我勸她不要去,她不聽,非要去。這下好了,出事了。”
孔雅嫻說起這事,一臉的痛惜。
“據(jù)你所知,她跟別的男人是否有私?孔女士別誤會,事關(guān)她人閨譽(yù),楊某不會對外胡說,請你放心。”
“沒啥,她對張東有情,不是已經(jīng)招了嗎?”
“你怎么知道她招了?”
“我去看過她了。”
楊霖心中怒氣上升。
沒有定案之前,不準(zhǔn)探視人犯,這是他早就定好的。沒想到王固俊如此玩忽職守,竟然破壞了自己的規(guī)矩。
又一想,也是,孔雅嫻是有錢人的太太,有錢能使鬼推磨。
王固俊抵擋不住錢財?shù)墓荩@是可以預(yù)見的。
“平時她跟你講過張東的事嗎?”楊霖問道。
“有。她說張東愛她,她也喜歡張東,為此還寫了詩給張東。”
“什么詩?你還記得嗎?”
“記得,就兩句,他日人間驚鴻舞,浮生人間皆如愿。”
“他日人間驚鴻舞,浮生人間皆如愿。”楊霖重復(fù)一遍,心里暗暗吐槽:“這是情詩?取自蘇軾《望江南超然臺作》的兩句,反映的是蘇軾有志難酬有家難回的感慨。”
有志難酬?大概向春花向張東傳達(dá)的是這個意思吧?
“他們,有沒有那方面的事?”楊霖兩根手指一閉一合比劃了一下。
“沒有上過床。”孔雅嫻篤定地?fù)u了搖頭:“楊希銀配不上春花,張東也配不上。她是被張東那眼神給感動的吧?可能上床的事,她根本就沒有想過。”
“眼神都能被感動?”楊霖問道。
“楊警官,你不是女人,你不懂女人心理。女人希望被男人寵愛,就算那人是個乞丐,只要他對自己表露愛慕之意,女人也會喜歡。”孔雅嫻道。
楊霖看了一眼紀(jì)從典,紀(jì)從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她是有夫之婦啊,不怕別人指責(zé)嗎?”楊霖問道。
“怕啊。可是,楊希銀真的配不上她,我都替她感到憋屈。我要是她,早就跟別人好了,管別人怎么說呢,先自己不憋屈再說。”
“孔女士豪氣,楊某佩服。”
“不是笑話我吧?現(xiàn)在的人很封建,我這種想法,會被老夫子們罵死的。”
“想想又不犯法,也不犯忌,要是按人的內(nèi)心想法劃分君子小人,恐怕世上沒有一個圣人,全是小人了。”
“咯咯咯……,楊警官真是善解人意啊。”
孔雅嫻又笑起來,那眼神很具有侵略性。
壞了,賴寶麟大概帽子早綠了。
行四的姨太,又是這樣的放浪言行,大概這女人嫁進(jìn)孔家之前也不是什么良家。
楊霖感覺到紀(jì)從典眼里的不善之意,連忙問道:“楊希銀很丑嗎?”
“丑倒不算丑。楊警官大概聽說過這么一句話,世上無丑男。男人相貌丑點沒關(guān)系,只要有本事,照樣能得到女人的歡心。可楊希銀長得雖然不是很丑,但性格太窩囊,撐不起門面啊。春花那么好強(qiáng)的一個人,一輩子跟這么一個男人過,真是太讓人不甘了。”
“現(xiàn)在楊希銀不是死了嗎?”
“是啊,他死了,春花也算跳出了牢籠。等她出來,我一定給她介紹一個好的,實在不行,就讓我們家老賴納了她,當(dāng)老五。”
楊霖想笑,呵呵,真是好姐妹,現(xiàn)在就在替向春花找下家了,還把老五當(dāng)成她的最后保險。
真有意思。
“楊太太表露過對婚姻的不滿嗎?”
“怎么能不表露?換作誰也會抱怨幾句。”
“她抱怨誰?楊希銀嗎?”
“不是,抱怨自己的命苦。”
“怎么說?她這個婚姻另有隱情嗎?”
“是啊。楊希銀別看人不怎么樣,但家里有錢,據(jù)說他爹當(dāng)年給八國聯(lián)軍帶過路,得了一大筆賞錢,后來用這筆錢在北平干了一個古董店,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古董,賺了不少錢。
春花家算不上富,但也算不錯的家庭,吃穿是沒有問題的。
她爹她娘有兩個兒子,就她一個閨女,打小當(dāng)作掌上明珠養(yǎng)著,上洋學(xué),學(xué)畫畫,學(xué)彈琴,算得上才貌雙全。
只可惜,十七歲那年,因為他爹得了癆病,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當(dāng)光了,也沒見好。她娘不想給她爹治了,春花不干,就鬧了起來。
正好楊家得到了這個消息,提重禮去提親,春花她娘她哥都不干,嫌楊希銀長得配不上春花,可春花救父心切,提了一個條件,就是只要把她爹治好,就嫁給楊希銀。
楊家也算有本事,不知道通過什么關(guān)系,還是花了錢,總之弄到一盒盤尼西林,總算把她爹的病治好了。
后來,為了踐約,春花就嫁給了楊希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