趨于凝滯的空氣被人撕開一條口子,終于又有新鮮的空氣透進來。
老板娘將一小碗堆滿了蔬菜、菌菇和蝦子的面條放到竺君面前。
纖手搭到竺君的肩上,恍似把人攬在了懷里。
紅唇如鉤,眉梢染著點迫不及待:“嘗嘗,小姑娘?!?
竺君看只有自己面前這碗,酈道安桌前是空的。
她張了張小嘴,想說什么。
老板娘柳葉眉挑起,先一步道:“哎,我就煮了這么多?!?
“只有女孩子的量,沒有大男人的量?!?
“帥哥不會介意吧?!?
就差明擺著把報復酈道安剛才那點嫌棄的意思掛在面門上了。
酈道安壓著眼底,瞥了老板娘那只胳膊一眼。
竺君忙道:“酈......”
邊說,邊要把自己的碗往酈道安那邊推。
酈道安冷冷的睇著她:“自己吃。”
竺君忐忑的看了眼老板娘。
老板娘起身就走:“我廚房還有活,慢慢吃,小姑娘。”
說笑時,還伸手摸了把竺君漂亮的臉蛋。
酈道安的眼更冷了。
竺君眨了兩下眼睛,掙扎得不行。
手上握著筷子,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
想了想,終于還是拿著筷子挑了一根蔬菜。
味道是好的。
蔬菜鮮甜,湯汁和蔬菜配合得恰到好處。
面條軟爛,入口又有一點點回味的嚼勁。
熱乎乎。
在這樣的季節,這樣一碗熱騰騰、鮮甜又熨帖脾胃的食物......怪不得是老板娘家鄉的特色。
見竺君吃了一口,就瞇著眼睛,滿足的模樣,酈道安越發不高興。
她還真是什么人都不防。
竺君嘗了一口,便放下筷子。
從旁抽了只一次性手套。
拿勺子挑出蝦子來,剝了個完整的,放到勺子里。
酈道安正盯著她那委實談不上雅觀的吃相。
一只蝦子躺在勺子里,送到了他唇邊。
他嘴唇都抿了起來。
別說抗拒,那是嫌棄。
竺君遲遲道:“你嘗一口吧,你坐在我對面這樣看著我,我好難?!?
酈道安冷著臉就要站起來。
太不衛生!太不講究!
竺君見他起來要走,忙也跟著站起來:“酈先生?!?
她嗓音軟糯,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那熱乎乎的爛糊面所致,這時,還添了暖意。
熱融融的。
“你真的不吃嗎?”
“我不太愛吃蝦?!?
竺君抿了抿唇。
她也沒有不愛吃蝦,不過想著,他別把這火憋著,憋出后勁來。
和酈道安相處這么久,竺君已總結出一套生存法則來。
不想酈道安秋后算賬,就得當時有火當時撲。
誠然他不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但哪天想著一件未討回來的賬,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好人。
竺君還指著他能帶他去看她的父親。
見酈道安松動。
竺君忙不迭把蝦子送到了他嘴邊。
酈道安盯著她,眼睛似要把她盯出個窟窿來。
表面看著,他是真不情愿。
可竺君能看到他眼底那一點點散去的陰霾。
見他咽下,她忙笑著問:“還可以嗎?”
酈道安沒什么表情。
從鼻腔里發出一個單音節。
好勉強的回應。
“我剛嘗了一口,就知道會合你的胃口?!?
她笑瞇瞇的,眼睛彎彎的,和此時頂上的那盞小桔燈一樣,都是暖的。
竺君垂著腦袋將蝦子都挑了出來。
她專注的給他剝著蝦子。
酈道安視線掩在那小桔燈的燈光下,落在她嫻靜的臉龐上。
她原是為了替他嘗那碗奇怪糊糊的味道......
誰也不敢相信,上京城的酈少會和人坐在不知名的甜品店,共吃一碗爛糊面。
且還吃出點讓他自己心悸不已的滋味來。
回去的路上,竺君和酈道安說自己已經開始新一輪的預習。
網上新開的課程她也已經登記注冊。
又和他說院子里的蘆筍好像又長高了一點點。
她難得話這么多,酈道安有點慶幸自己剛才沒起身離開。
那碗糊糊是奇怪了點,味道卻還可以。
她對他的口味,誠然是了解的。
悟到這一點,酈道安眉間的越發松弛,眼底的眸色也暖了幾分。
回天楓苑時,又開始下雨。
近段時間也不知怎么回事,雨水天氣較多。
車才開進院子,又開始下起蒙蒙雨來。
冬天,一旦下雨,氣溫便又往下降幾度。
好一點的是,空氣里多了水分子,會沒那么干燥。
竺君看到阿姨拿過來的姜糖水,瞪大了圓溜溜的大眼睛。
酈道安站在她對面。
阿姨笑著道:“我看到下雨,就備下了?!?
“雖沒淋著雨,這天冷,喝一點預防的好。”
說時,往竺君那兒看著。
竺君沒法說不喝,她前段時間才剛感冒過。
她睜著眼睛去看酈道安。
酈道安面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去拿姜湯。
竺君沒辦法,也只能伸手。
兩人各自憋著一股勁,把小半碗姜湯給喝完了。
待阿姨把碗收走了,竺君忙不迭的找水喝。
又給酈道安倒了一杯。
他倒是很淡定。
接在手上,不著急過嘴。
竺君喝了半杯水,才覺口中那讓人受不了的辛辣老姜氣味散了一點。
見酈道安不不動,她好奇道:“你不是也不喜歡姜湯嗎?”
“還是甜的?!?
酈道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嗯,不喜歡。”
“那你剛剛還喝。”
他要是不喝,她可就有借口和阿姨耍賴了。
酈道安擒著水杯,喝了一口:“我不喝,你會喝?”
竺君被他說中心事。
眼珠子都瞪圓了。
訕訕的別過小臉,她小小聲道:“你是孫悟空嗎,還能看到人心里去?!?
酈道安將杯子放到一邊:“什么?”
竺君忙笑了笑:“沒什么。”
“我去洗澡了。”
她說時,轉身就想走。
酈道安抓住她胳膊,把人往回一帶。
竺君腳跟趔了一下。
肩膀撞到他胸膛上。
他將她微張的紅唇上下捏住,漆黑的瞳孔睇著驚疑不定的水眸。
酈道安低下頭來,鎖著她:“心情很好?”
竺君搖了搖頭。
嘴唇被他捏著,真是奇怪死了。
又奇怪,又羞恥。
酈道安看她小臉很快紅透,松了手。
竺君忙將唇抿了抿。
他捏著她耳珠在指尖碾:“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