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君從樓上下來,大廳里還聚著不少人。
有的是等著醫治的傷患,有的是得到消息,趕來的親屬。
里里外外都是喧囂的聲音。
甚有些凄慘。
她避到一邊,想從外側出去。
有個上了年紀的阿姨,哀嚎著,從她身旁過去。
那沉重的身子忽往她身上歪,應是太過傷心,站不住腳,才往一側倒的。
竺君忙伸出手,幫著想扶一扶。
不想,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氣,細嫩的胳膊才剛伸出去,就被那沉重的身子壓得。
自己一個趔趄,撞到了一側的圓柱上。
那阿姨身后跟著的親屬忙過來,把人攙了過去。
和竺君道了歉。
竺君點了點頭,看著他們一行凄凄慘慘的過去。
她靠在圓柱上,還一會兒才站直身。
后腰剛才撞得有點狠,走到外邊來,隱隱覺得疼。
她伸手往后腰處按了按,越按,越覺得疼。
又冷又疼,她壓著眼底的酸,靜默的站在路邊上。
一只手去掏手機。
花旭趕了過來。
“竺小姐。”
他暗道還好,趕上了。
臉上微帶了一點笑道:“我送你回去。”
竺君很想說不用。
但也知道花旭定是受了酈道安的授意。
便點了點頭,輕聲道:“謝謝。”
花旭看她一張小臉白得沒有血色,有些不忍。
但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
將竺君送回了天楓苑,花旭就回了醫院。
安娜已經醒了。
酈道安就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
花旭一進來,便感覺到氣氛不太對。
酈道安問:“回去了?”
花旭點頭:“我看著竺小姐進的門。”
兩人當著她的面自然的談論竺君,安娜放在被子里的手不受控制的收緊。
她盡量保持著冷靜的臉上,也有些龜裂的痕跡。
酈道安又問:“她說了什么?”
花旭道:“什么都沒說。”
酈道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讓他先出去。
“在她眼里,你沒那么重要。”
“你看,她根本不在乎你和誰在一起。”
“我敢肯定,即便你現在打電話告訴她,你要跟我復合,她也會拍著手恭喜你。”
酈道安眸中的顏色暗得厲害。
面上卻仍無甚變化。
“高興了?”
安娜眸光閃爍。
她被酈道安那沉靜中帶著嘲諷的眼色望得難受至極。
別開視線,她抿緊了雙唇。
酈道安搭在膝上的指尖敲了敲:“說吧。”
她被送到醫院時,醒了一醒。
安娜唯恐譚業的人找來,會趁著她未醒,將她帶走,便想和酈道安達成交易。
她要他留在這兒守著她醒過來,她會將她在譚業那兒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
酈道安原沒有必要答應她這種無聊的口頭承諾。
但......他沒想到竺君會出現。
他原本未想過要留下來,更不屑安娜所謂的信息。
見酈道安不為所動的模樣,安娜心里有些不確定。
她以為,他對竺君是不一樣的。
但現在看來......似乎又并不是。
安娜撇了撇嘴:“你還真是鐵石心腸。”
酈道安好整以暇的望著她。
安娜道:“安家不如以往,我想搬到阿姨那兒去住一陣子。”
酈道安哼笑了一聲:“安娜,別得寸進尺。”
安娜反問道:“我會有今天,是因為誰?”
“要不是你逼得我跟我爸走投無路,我又怎么會找上譚業?”
“怎么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酈道安,我只是想一個保命的地方。”
她慢慢說道:“你可以不看在你我曾經有過婚約的份上。”
“但只看老一輩的交情,保我和我父親一命,不能夠嗎?”
她無法不在他面前服軟。
雖她心里是萬分不愿。
可眼下,不論是為了走哪一條路,向酈道安暫時低頭,都是不得不的。
安娜深吸了口氣,兩只手暗暗的握著拳。
酈道安并未被她難得露出的柔弱所動搖。
聲嗓沒有絲毫曲線變化。
他眼皮微掀,看著她:“看你有多少價值。”
“是否值得我保你,和你父親。”
安娜渾身打了個寒顫。
一股寒冷,從足底,直躥到四肢百骸。
他果真是足夠冷血。
舌尖抵著后牙槽,安娜用力的咬了一下。
痛得她皺眉,也更理智、冷靜。
她小臉冷得很。
視線平直的望著酈道安。
聲線恢復筆直。
“三天后,譚業會借注資秦朝家企業,轉移一部分資產。”
“隨后,他會利用某個秦家的人,將那一部分資產變成他掌控,卻落在某個人名上。”
“再借用這個人,在上京城展開業務。”
安娜道:“我一開始以為他注資公司,是想要股份,甚至,想要控股權。”
“但我發現了合同里的漏洞。”
“劉元是我找了一塊兒去歡城跟譚業對峙的,誰知道......”
安娜冷笑了一聲:“我竟找了一只狼。”
“他們兩人早就達成了合作。”
“那劉元是譚業最早安插在上京城的一枚棋子。”
她說到這里,眼里滿是不屑:“不,不該說是一枚棋子。而是一條狗。”
酈道安從她口中了解了大概。
怪道來了上京城有一段時間,譚業都未有什么異常動作。
他帶著那個和竺君有七分相似的女人,不過在上流圈子里不停打轉。
接觸了包括酈家在內的所有上流家族,也不錯過譬如竺君二叔那種二流子。
原打的是鳩占鵲巢以成鵲的主意。
“安家的產業......”
酈道安未說完,安娜苦笑道:“除了你手上的,已都到了譚業手中。”
“再也沒有安家了。”
酈道安微蹙眉。
安娜看向酈道安:“早知道,不如都給了你。”
“至少,我跟我爸還能拿著股份,過逍遙日子。”
安娜看似是真的知道自己做錯。
她聲音低下來,露出弱勢:“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為什么非要蠶食掉安家的產業。”
“要是我爺爺還在,也不愿看到安家與那些人聯手,做非法的生意。”
酈道安起身:“你知道就好。”
安娜見他要走,忙問:“我已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了你,那我能搬進酈家了嗎?”
酈道安看了她一眼,未回答。
他開門走了出去。
等著那扇門關上,安娜收起了臉上灰敗的表情。
她抬手,在臉上輕撫了一下。
眼底浮上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