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連綿,林舟蹲下身體,開始他的摸尸大業。
懷里還有五兩白銀,些許染了血液的銅錢,一個牛皮布包。
打開褡褳,映入眼簾的是,一壺沒有喝多少的杜康,兩斤牛肉條,以及不多的粗鹽。
“竟然有鹽?”林舟訝異,這個年頭鹽不但稀缺,還很珍貴。
伸出食指沾了點鹽,放入口中細細品嘗,果然有股咸味兒,他咂吧了下嘴唇,回味不已。
“感恩,福報。”
這些粗鹽,是改善伙食的重大利器,用來炒東西美滋滋。
哪怕吃個饃饃,沾點粗鹽,味道都要好上許多……
沒人不愛吃鹽,而且鹽的作用很多,對于貧苦百姓而言,這是不可多得的調味用品。
這趟不虧。
剩下這些牛肉條,杜康酒,待會回去當作宵夜吃了。
想到這里,林舟還蠻欣喜。
剛剛頭次殺人帶來的壓抑還有不安,頓時蕩然無存,誰還沒殺過幾個畜牲了?該殺!
雨水停了。
林舟邊啃著牛肉條,邊朝著家里走。
……
路過四娘家的酒肆,見到窗戶里邊還亮著昏黃光線,“砰砰”他走到門前敲了兩下門。
四娘心腸很熱,這點林舟是知道的。
縣里人丁不多,能干活的還得砍半,至于身強體壯、相貌堂堂的,更是鳳毛麟角,而其中當屬自己作為代表,因此四娘愿意跟他結交。
剛敲開四娘的家門:就見到她露出半個身形,長發披在肩上,衣裙嚴實,但是卻難以遮掩胸襟的宏偉,瑩瑩的月光下,面容吹彈可破,看得出她好似熟透了的水蜜桃。
見到林舟,她松了口氣,隨后解開掛在門上的鐵鏈,“林舟?回來這么晚啊,進來坐坐!”
“好。”他沒有客氣,直接走進去。
四娘家不大,卻也收拾得干干凈凈,也是前庭后院的格局,院里還種了些瓜瓜果果。
“家里有些逼仄,別嫌棄!這趟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恐怕這些日子我都沒法點燈火了。”
“客氣了,四娘。”
林舟拿出零錢給她找補。
“剩下的錢,你留著吧。”趙虞推托回去,自己并不缺錢,還不如給人家作為跑腿費,以后再要他買東西,沒準也就更樂意了。
“這怎么行,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不行,你快收好。”
趙虞兩手叉腰,柳眉倒豎:“拿著!等等該讓人家講閑話,說我要你買東西,路費都不給你的。”
語氣不容推脫,口中藏著淡淡幽怨。
好像林舟不收,四娘就得把他連骨帶肉一口吞下去似的。
“盛情難卻。”林舟嘆息,將錢收進自己懷里。
反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他又不是什么圣賢。
燈火如豆。
林舟陪趙虞嗑瓜子,聽她講些八卦,還有縣里那些奇人佚事。
半晌。
“時間不早了,四娘。”
趙虞還沒聊夠,見到林舟起身,連忙伸手抓去,誰料不慎勾到他的衣衫,露出他的半個香肩。
“這是……”旋即眼里露出小害羞。
堂堂男子漢。
又豈能賣弄色相?
“回來!你瞧瞧,袖口都脫線歪下來半邊,脫掉,我給你補補!”
林舟扭頭一看,衣衫果然凌亂不堪,是剛剛打斗留下的。
“四娘好眼力。”
“粗人!”趙虞有些急,晃晃手,但是想到剛剛竟然扯下他的衣服,想想也有些羞迫。
于是她的臉頰紅潤起來,又盈盈走進里屋,拿出一個裝餅干蜜餞的木盒,里邊都是針線。
“勞煩四娘。”
林舟大方脫去上衣,露出比較精瘦,有些線條的身板。
趙虞不經意瞟了眼,察覺到他的目光,眼神躲閃,慌忙低下了頭,故作靜靜選線穿針的模樣,心里頭卻是念叨,真是便宜楊嬋這姑娘。
“客氣什么,不就是縫衣服嗎?”
她將這些衣物攤到桌面,隨即,拈起袖口邊角,小心翼翼穿針引線,針頭起伏,線腳細密,讓人不得不佩服她嫻熟的手工技術。
奈何林舟那道身板,實在叫人挪不開眼,趙虞動作開始凌亂。
“啊呀!”
一道呻吟響起。
林舟轉眼過去,“怎么了?”
“破了,出血啦。”趙虞輕皺眉頭,吮吸食指。
“讓我看看,欸,那還是不弄了吧,衣服還能穿的,反正也不是很冷,四娘,辛苦你了。”
也是沒辦法,人家幫他這么多忙,他本身就過意不去,如今又是弄傷了手指,有些愧疚。
“不要緊,不要緊。”趙虞不管他,緊接著拈起線頭,微微俯身,輕快地咬了下來,最后打結,袖口完好如初,看不出任何壞過的痕跡。
“穿吧。”
趙虞蹲下身子,翹起臀兒,細心拾起剩下來的材料。
“多謝四娘。”林舟穿上衣衫,手里攥著些許碎銀,偷偷塞入枕被里頭,都是方才零錢。
只是,當他剛剛踏出門外,腳步忽然停頓,往兜里摸了摸,竟然又摸出了那些碎銀。借著月光,捧在手心數了數,數目果然相同。
望了眼酒肆,他笑著搖頭,隨即不再糾結零錢,揣進兜里離開此地。
……
雞鳴驟起。
林舟準時來到院落,將昨日買的東西全部交給魏平。
見到眼前這些精壯男人,昨日的搏殺提起的心眼子,總算舒緩下來,其實剛剛他還有些后怕。
“習武,最重要的是什么,力量。有力量,才能證明你的武道沒有白學……”
魏平背負雙手,站在眾人中心,淡淡掃視這些弟子。
“我想知道,怎么才能入品?”有人問道,這人皮膚黝黑,身體健壯,跟頭牛似的。
“好問題,我知道你們都想入品,當武者,甚至拜入宗門,求仙得道。”
魏平微微停頓,盯著那個發問的人,忽然罵道:“想當神仙啊,想當你他媽的連樁功都練不好,習武不努力,真當武者滿地走啊!”
“是,師父。”那人眼里帶有歉意。
他覺得師父講的沒錯,自己還是得有自知之明,連魏平都不是武者,更何況是他們自己。
隨后,魏平瞅了眼林舟,見到他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嘴里含笑:“想當武者,就跟雜役想要習武一樣好笑,什么人物,做什么事。”
“哈哈!”
“是誰,我不多說。”
眾人目光聚集在林舟身上,這里只有他是個雜役,好比一群牛里頭,出現一條細狗。
“啪”,一聲脆響忽然炸起,一個木樁爆開,碎屑飛濺。
聲音又脆又響,好似有人在他們腳下,點燃了個爆竹。
他們滿臉驚訝,四處打量,隨后看到林舟收拳,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優哉游哉走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