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眼神訝異，陷入沉思，沒有立即回答，那姚山他收我為徒，他這合法嗎？正義嗎？
“師父，請受徒弟……”
“不必。”
正要下跪拜師，姚山抬起煙桿，輕輕敲了敲他的膝蓋，林舟渾身微顫，立刻站平穩起來。
林舟拱手：“姚館主，您這是……”
“你如今已是入品武者，便不能再收你為徒，不然這分可就亂了！”
姚山輕輕搖頭，吭哧吭哧抽著水煙，隨后喝了口茶，“縣里有位‘高武氏’，清正武館名師，手里攏共出了七位武者，而我也是七位。”
林舟正襟危坐，仔細聆聽。
平安縣每個武館都想爭第一，誰出的武者最多，誰便是當之無愧的“名師”。
象征著實力，意味著最強，口碑足夠優秀，這家武館便能屹立不倒，不斷聲名遠揚。
甚至，還會受到官府扶持，豪商大賈的青睞，每年獲利頗多……
若雁翎武館對外聲稱，林舟便是他們武館教出來的武者，那姚山就能成功超過高武氏，雁翎武館自然能掛上金字招牌，聲名顯赫。
不過，姚山顯然并沒有這個意思，“虛譽欺人最要不得，那邊上上下下都在盯著我們……”
林舟了然，但心有遺憾：“館主這是擔心人家給我們使絆子？”
“聰明。”
“你我相知甚晚，此生便不能以師徒相稱，況且這是你自己摸索出來的道路，與我無關！”
“好氣節……”林舟拍案。
他猶記得，以前有些武館，刻意花費重金，聘請武者假扮“弟子”，用以沽名釣譽。
姚山不屑與其為伍，看來自己并沒有找錯地方！
“你我雖非師徒不假，但教門拳腳，沒有問題……”
此話語氣平淡，但是份量極重。
他心知，這份情誼比當姚山弟子還要重得多，人家不缺幾個子，也不缺無人來拜師。
姚山有意教他是件好事，搭上這根弦，林舟往后不愁習武無門，多少人求師都求不上？
名師出高徒，這話不假。
若是自學便能成功，那還要師父用來干什么。
有些功法看著簡單，但也容易練岔，林舟就曾見過有人練習鐵布衫，硬是練成“鐵襠功”。
蹉跎十年，本以為刀槍不入，結果他發現渾身只有襠部最硬。
他還有個好友，修煉的是“金鐘罩”，也是自學，但功法殘缺，只能修煉到局部。
于是，兩人優勢互補，共同學習，將兩門功法發揮到“合體”的境界。
這就是師父的重要性，至少可以保證習武不會歪，若是走火入魔，更不用說該有多么難辦。
話音剛落，林舟當即拱手，連聲道出幾個“謝”字。
“天色已晚，不如我們找家十二時辰都在營業的商鋪耍耍？”
姚山提議道。
林舟面色有些紅潤，“您是說臨河坊對面那個……”
“你也聽說過野牛燒烤店？”姚山面露喜色，沒想到還能遇到同好，那邊的烤串真是一絕！
林舟：“……”
“我沒去過。”他的言語很是坦誠。
畢竟。
雜役的生活水準很低，又如何吃得起燒烤……
“難道你想的是那家落櫻樓？”姚山輕磕煙桿，吐出云霧，直接道破林舟心中所想。
“哦，莫非館主去過？”
“當然沒有。”
“那么我們怎么過去。”林舟不識路，沒有去過野牛燒烤店，所以自然不知該怎么走。
“走清禾路最近，往西拐東田螺巷，走三里，便能瞧見了。”
“館主所言，不是落櫻樓的路么？”林舟疑惑，雖然他沒去過，但也不是沒有經過那里。
姚山面色微變，背負雙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好好好。”林舟屁顛跟在他身后。
男人么，有點小癖好再正常不過了，畢竟姚山沒有子嗣，以前倒是有個妻子，奈何死掉了。
自那以后，他便沒有再娶。
不過他倒也算得上“性情中人”……
半夜三更，街巷很是幽靜，路口時而鉆出一條黑貓，啃食著爛肉骨頭，牌坊上寫有“清禾路”三個陳舊老字，周邊淌有大片血跡。
冷風拂過，帶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饒是這般場面，林舟也猶未覺害怕，心里哼著，“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畫皮”……
此時此刻，路上兩位武者，姚山又是縣城“至高”戰力。
安全感滿滿的。
姚山心情似是不錯，有種“伯樂遇到千里馬”的滋味，走在前面，嘴里頭都是咬著笑意。
“到了。”
頓足，抬眼望去，是家坐落坊市旁的蒼蠅館子，招牌泛黃，大概是油煙氣常年熏出來的。
外邊有些凌亂，堆滿桌桌椅子，但是里邊卻很干凈，宛若男人的心，表面不修邊幅，骨子倒挺端正。
“唷呵，稀客呀！”掌柜正在和面，眉飛色舞。
見到來客他心情很是不錯，看起來也認得姚山，兩人應該算是好友，寒暄幾句之后。
姚山尋好位子，吩咐道：“兩碗牛肉面，來份手抓羊肉，河沿肉餅，醋滾鱸魚，我那份不要蔥花，先上點花生過來，過過嘴癮。”
“好嘞，那位小兄弟要什么？”
“炒蛋花，豆腐羹……”林舟說道，畢竟姚山請客，不好放開了點，但也不能不點。
倒是有些納悶。
說好“野牛燒烤店”呢，為何都是賣這些東西？
完全不沾邊。
似是知道他的疑惑，姚山指了指掌柜，解釋道：“掌柜乳名叫‘野牛’，又愛吃燒烤，所以叫這個店名，其實這就是一個飯館。”
難怪。
林舟恍然大悟。
“你最近怎么樣？”姚山話鋒一轉，夾起兩顆花生，放到嘴里，“咯嘣咯嘣”細細咀嚼起來，“聽說，你還是個雜役，干得好嗎？”
“是的，打工又不會打工，做生意嘛又不會做，武館里邊個個都是人才，講話又好聽……”
林舟大方笑道：“勞館主關心，至少有得吃，有得穿，平時日子雖然緊迫點，但是還能過。”
“放屁！”
卻見幾粒花生送入口中，姚山喝了口黃酒，講道：“雜役窮得緊，過得是最為辛苦的日子，你們若是吃得飽、穿得暖，那我還能吃穿不愁？”
林舟輕皺眉頭，牢牢盯住他的神情。
這話倒是不錯，若是底層勞動力都能過上好日子，那么誰還能“歲月靜好”？
未想姚山如此直言不諱，別人恨不得讓你相信“勤勞就能致富”，“付出便能獲得回報”，他大膽承認“就是割你這根韭菜”這件事情！
“手抓羊肉，兩位慢用。”掌柜端上菜食，笑吟吟瞧著林舟，也不知道他是在樂些什么。
都是羊肋條，上面點綴著辣椒，洋蔥還有少許鹽巴，油潤肉酥，質嫩滑軟……
瞬間勾起食欲。
“嘗嘗，這些都是靈獸肉，也是他們家的特色……”姚山不急不緩，又讓掌柜盛了碗飯。
靈獸？
難怪這么香，味道也不同。
林舟也沒客氣，拿起竹筷便吃，肉塊滾入喉頭，辛香火熱，甚至還有絲絲靈氣溢了出來。
渾身經絡，頓時受到滋養，與此同時體力飛速恢復！
他能感受到力量在增長，這種爽感，是普通家禽給不了的。
“肯定相當貴啊！”他心里喃喃道。
相反，姚山倒是平靜得多，慢慢磕了一下煙桿，繼續吭聲：
“所以我知道你很窮，以前你身上最值錢的，便是這些勞動，但是現在，你是武者，你能站起來掙錢。”
“你的價值已經不同了，以往那些同僚伙伴，跟你不處在同一個世界了，若是以前你有得干，何至于灰溜溜地跑過來這當個雜役？”
“哪怕你無病無災，不娶妻，也不生養孩子，你攢一輩子銀兩，都不夠我一年的零頭，有出息嗎，沒有。”
“聽起來有些刺耳？沒關系，我告訴你，這就是‘修行世界’的入場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