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初此刻終于知道了為什么自己能如此操控清遠山的地氣了。

原本整個梁州境內的地氣，都是以華山為尊，以終華，太白二山為副，如今又憑空多了一座元山，連入了地氣。

而自己已然是能夠操控元山的地氣。

相當于自己分了終華太白二山之神的權柄，但自己卻未向其上面的西岳大帝打招呼。

難怪西岳大帝要召見自己。

但他估計也不會是什么壞事，到了天尊這等層次，哪里還有什么事情逃得過他們的法眼。

元山是師父以神通變化而來的，或許自己師父和西岳大帝商量過什么也說不定。

“姜道長，道長……”

王崇的聲音將姜元初拉回現實。

姜元初朝兩人淡淡笑了笑，走過去朝神像拜了拜，便出來了。

“這位道友，還請留步。”

姜元初轉而看向聲音的方向，是一位戴著冠巾的道士。

年輕清瘦，約莫二十多歲，臉上笑盈盈，看著很和善。

不過他還沒開口相問，眼前這個道士就又再次開口：

“道友你這幾天可是要登華山？”

“嗯。”姜元初點頭。

“登哪一峰？”道人眼前一亮，像是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自玉泉觀經千尺潼，登上北峰，然后去中峰，之后再游歷其余諸峰。”

“這就太好了，我觀道友也是冠巾，應也是我全真一脈，不知可否為我帶一封信上山？”

姜元初靜靜看著他。

“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玉女中峰華山派弟子，姓宋，道號云鈞。”宋云鈞一拍腦門，有些歉意。

“在下姓姜，道號一陽子。”

宋云鈞聽到“子”明顯愣了一下，又重新上下打量了姜元初一番，發覺其似乎比自己還年輕，但氣度卻極為沉穩，他只在自己師父和一些在山洞中修行的老道人身上見過，頓時覺得其是擔當得起這個“子”的。

無他，自家門派里就有一個小妖孽，修煉一個月幾乎就趕上了自己一年的成果。

說自己心里沒落差，不難受是假的，但為其高興也是真的。

所以這些年被打擊得人都有些頹廢了，才跑到山下來。

于是由衷稱贊，同時從袖口中拿出一封信來：“道友果然不俗。”

姜元初接過信封：“過獎了，只是不知我要帶給哪位？”

“你帶給我師父赤陽子就行，道友你到了中峰上，隨便找個道士一問就知道了。”

姜元初將信收在懷中，點頭，便算是答應了。

自己既然順路，那么幫人帶封信也沒什么。

宋云鈞道：“多謝道友了。”

“此時已近黃昏，道友可找好歇息的地方了？”

“我倒是沒什么關系，修道之人，風餐露宿，也是習慣了。”

“誒，道友此言差矣，既然到了西岳廟里，怎么還能去那荒野之地睡？”

“這樣吧，客堂應該還有些睡鋪，剛好管理客堂的道友與我交好，我去打個招呼就是。”

姜元初拗不過宋云鈞，自己若是不去他安排的地方睡覺看起來把信交給自己都不太放心。

之后夜晚幾人在客堂留宿，姜元初則以打坐代替睡覺。

西岳廟中，也是十分安靜，有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他練完功之后已是寅時，趁著眾人還在熟睡，來到了外面的庭院之中。

又于這幽深漆黑的夜中，演練起來了自己所創的太極拳。

只是這次他的心緒卻沒有往日那般寧靜，拳法也不知不覺少了那股圓融之意，他皺著眉，正想要打第三遍的時候，聽到自己不遠處有道若有若無的嘆息聲。

姜元初心中一動，便停了下來，循著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

穿過太宰門，發現這皎潔月色之下，有位穿著白袍錦衣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庭壇之上，手中拿著一片青色的樹葉，不知道在擺弄什么。

走近，他發現這個中年男子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像是王公貴胄。

男子似乎是聽到腳步聲，轉眼看了過來。

“哦，小道士，這個時辰你怎的還未睡下？莫非也是有所心事，學古人出來散散心？”

姜元初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你說你們這些出家人還有什么憂愁？只要每天打坐修煉，打打拳，練練劍，給香客們開導開導，不就行了嗎？”

“你是練功遇到麻煩了？”

姜元初搖了搖頭。

白袍男子嘴角揚起，饒有趣味地笑了笑：“那就是被師父罵了？”

“并沒有。”

師父來無影，去無蹤，他哪里知道自家師父的行蹤，不過他肯定自己所做都被師父收在眼里。

白袍男子看著姜元初的神情，像是一個過來人，嘆道：

“那就是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感到煩心了。”

“我發現啊，很多人吶，就喜歡自己給自己背上一座無形的大山，然后反過來抱怨這老天爺不公和命運的安排。

可何謂命運呢？個人無數的選擇方才是命運，選擇了這條路，就應該無怨無悔走下去才對。”

姜元初聞言開始思考。

那么多的天尊菩薩佛祖，神通廣大，都能如大道一般造化大千世界了，卻也只是接引有緣之人。

自己比之那等境界的天尊佛祖還要差上許多，就算到了最后也不過是與他們一樣罷了。

白袍男子繼續勸慰道：“孩子，做好當下的事，不為后世留患便已是極好的。

古代有圣賢，今也有圣賢，沒有道理到了后世就沒有了，后世如何，也自然有后世之人去操心。”

“做好當下？”

姜元初回憶著世間正法的傳承歷史。

正法似乎一直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房子，每次搖搖欲墜的時候就有一大堆人沖出來修補。

看似是在風雨中飄搖的燭火，卻始終未曾熄滅過。

也只能是這樣了。

蓮花能開幾瓣？他又能渡幾人？

再轉念一想，哪里有度得了的人，不過是醒悟后的人罷了。

只要維持正法不滅，讓眾生在幡然醒悟后能夠尋到光明所在之處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想通了？”

“多謝閣下開導，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白袍男子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風輕云淡地一笑，道：“我送你一片葉子。”

姜元初接過樹葉，正要仔細觀察，便覺周遭仿佛泡影一般砰的一聲裂開了。

下一刻，他發覺自己醒了過來。

還在房間里。

月光沒有變換分毫。

而他的手中靜靜躺著一枚樹葉。